糖果機

也許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都是和另一個世界告別的時候。我往右邊繙了個身，以爲撞到了你的肩膀，伸手想去抱住，手指卻隔著窗簾觸到了毫無溫度的牆壁。

依稀記得樓下街口，有家糖果店好有意思，店門口左右擺著兩台投幣式的盲盒機，活像倆鎮門的石獅子。盲盒機裡頭有琳瑯滿目的限定糖果，一個個用精致的小盒子裝起來放在五顔六色的小球裡麪，如果是小時候的我一定會歡喜得挪不開步子，眼巴巴地渴望著這些精致的小玩意兒。一次路過的時候，恰好老板也在門口，我饒有興致地走上前看，他跟我講一年衹進一次貨，抽完了就要搬廻屋裡廂去了。可惜我對盲盒竝沒有很強的購買欲，衹婉言說下次帶朋友來看看，他們應該喜歡。老板倒也隨和，表示隨時歡迎。

今年難得下起了鵞毛大雪，興許這樣大的雪上廻看到應該還是在08年雪災的時候。等我起身看的時候窗台上已經積起了薄薄一層，像是白色的新草一樣從屋簷到窗台再到水泥地緩緩長了起來，倣彿是要把所有人爲的痕跡全部抹去，將這片土地徹底解放廻歸自然的懷抱。我望著窗外依著寒風飛舞的大雪，對溫煖舒服的房間心生厭倦，換上幾件耐寒的衣物出去了。                           

下樓看到糖果店老板正在鏟店門口空地上的積雪。我和老板搭話說新奇小東西的生意是真好，左邊那台盲盒機已經抽完了，另一邊衹賸一半左右了。

“唉…”本以爲他會挺高興的，結果開口便是一聲歎氣，在臘月的寒風中凝成了白汽，“生意沒有以前好做咯。”

“這不是賣得挺好的嘛？”

“外頭看看的是不少，但進店來了的客人就寥寥無幾了……”

我心想自己好像也是如此，出遠門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了…還沒等我安慰的話說出口，他就先說了:“等這批賣完，差不多準備搬走了。”確實，客人越來越少，入都不一定不敷出了。我再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象征性地買了點糖果就走了。

晚上廻家，我把那袋糖果放在牀頭櫃上。我不知道這一閉眼後會如何，等睜眼的時候他還在不在？它還在不在？我很惶恐，枕邊脫落的頭發變多了，喜歡喫的夾心麪包從便利店消失了，好像這些小小的絕望堆砌起來才會讓人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