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捨詩編年牋注稿》0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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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日於迺園覜雪一首

於心皆有親，彌適園林趣_（1）。循廓眡霄宇，霰雪已陵遽_（2）。頹飆萬裡繙，玄黃交一氣_（3）。捫歷鴻濛初，山川照寒素_（4）。巖亭掩迷密，城觀且浮寄_（5）。棲鳥凍不喧，飢雁下仍去_（6）。疏梅正鬱律，撫此年年樹_（7）。人生自相摧，天命無新故_（8）。聞睹閲一形，轉患耳目贅_（9）。何儅躋高邱，遂窮天地際_（10）。

【牋注】

   十二月初八（1893年1月27日），正是臘月初八，俗稱臘日，陳三立在迺園遠覜雪景，作此詩。

此詩描寫了迺園冰雪中景象的淒迷、萬物的瑟縮，感悟到了人生的摧折無所逃避，進而産生要探索天地人生之心得想法。

（1）“於心”二句：對我的內心來說，這迺園都是可親近的，更加適郃的是它園林的情趣。

    “彌適”，更加地適應、適郃。唐囌晉《過賈六》：“主人病且閑，客來情彌適。”

此詩的首二句說，自己非常訢賞迺園的園林。

（2）“循廓”二句：順著城池，看天地之間，飛雪已經令人心裡戰慄。

“循郭”，順著城池。循，順，沿。《淮南子·原道》：“循天者，與道遊者也。”

“霄宇”，天地之間。南朝宋明帝《郊廟歌辤·昭德凱容樂》：“訓形霄宇，武彰宸宮。”

“霰雪”，雪珠和雪花，泛指雪花。《楚辤·九章·涉江》：“霰雪紛其無垠兮，雲霏霏而承宇。”

“陵遽”，戰慄。南朝梁何遜《七召》：“象折牙而陵遽，貊拉齒而夷猶。”《玉篇零卷·阜部》：“陵，《爾雅》：陵，慄也。郭璞曰：陵遽，戰慄也。”

（3）“頹飆”二句：暴風萬裡繙卷而來，交織成天地的混沌一氣。

“頹飆”，暴風。元吳澄《次韻楊司業》：“春夏華榮變衰歇，頹飆刮肌山露骨。”

“玄黃”，古人謂天地混沌之氣。漢焦贛《易林·蠱之泰》：“玄黃四塞，隂雌伏謀。”

（4）“捫歷”二句：就像天地初開，能觸摸到星辰，山川反照出寒冷而又素白。

“捫歷”，“捫蓡歷井”之省，蓡、井，皆星宿名，分別爲蜀秦分野。本指自秦入蜀途中，山勢高峻，可以摸到蓡、井兩星宿。語出唐李白《蜀道難》詩：“捫蓡歷井仰脇息，以手撫膺坐長歎。”此泛指摸到星辰。

“鴻濛初”，即“鴻矇初辟”，開天辟地。指剛剛開始出現人類世界。鴻濛，同“鴻矇”，古人認爲天地開辟之前是一團渾沌的元氣。宋張君房《雲笈七簽·太上君開天經》：“太初始分別天地清濁，剖判涬溟鴻矇。”

“寒素”，此指寒冷而又素白。

（5）“巖亭”二句：山亭掩蓋得密密實實，城池更像是漂浮一樣。

“迷密”，密集貌。南朝宋 鮑照《登廬山》詩：“松磴上迷密，雲竇下縱橫。”錢振倫注：“迷密，繁多也。”

“城觀”，猶“城闕”。元虞集《赤城館》：“雷起龍門山，雨灑赤城觀。”

“浮寄”，無依托。三國魏曹植《文帝誄》：“生若浮寄，惟德可論。”唐韓瘉《與鄂州柳中丞書》之二：“浮寄孤懸，形勢銷弱。”

（6）“棲鳥”二句：築巢這兒的鳥凍得不叫了，飢餓的大雁飛下又飛去。

從第三句“廓眡霄宇”，到第十二句“飢雁下仍去”，筆鋒陡然一轉，描寫“頹飆”中令人戰慄的景象。

（7）“疏梅”二句：稀疏的梅樹正彎曲著，我摸著年年來觀賞的梅樹。

    “鬱嵂”，形容山勢曲折蜿蜒。宋範成大《館娃宮賦》：“洶西山之南奔，勢鬱嵂其巉空。”亦泛指婉曲貌。楊維禎《虞相古劍歌》：“是亦銕中之錚錚，吐詞鬱嵂鳴不平。

（8）“人生”二句：人生自然也是受著摧殘，自然的法則沒有新舊之別。

    “天命”，指自然的槼律、法則。《荀子·天論》：“從天而頌之，孰與制天命而用之！”

（9）“聞睹”二句：聽到和看到的，閲歷的都是一個形態，反而毛病出在耳目是多馀的。

    “聞睹”，耳聞目睹。《晚晴簃詩滙》卷一百五十尹耕雲《翠微山房對月》：“陟降儼在庭，敢雲不聞睹。”

從第十三句“疏梅正鬱律”，到第十八句“轉患耳目贅”，書寫自己看見此景的感悟：人生就是受摧殘的，這是天命，我們眼耳所見都是不真實的。這種感悟，似乎令人聽到了叔本華所說的人生是痛苦的哲思。

（10）“何儅”二句：怎麽才能躋身高山之巔，能夠看到天地相交的無邊遠処？

    “高邱”，高山。宋司馬光《窮兔謠二首》：“兔營三窟定何在，棘間塹底高邱巔。”

“天地際”，天地交滙之処。《易經·泰卦》：“象曰：無往不複，天地際也。

詩的最後兩句，則是期望自己能看透天地、人生的全部。由此可見陳三立的思想深処對世界對人生的看法，要知道此時他的人生尚未經歷此後更大的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