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捨詩編年牋注稿》0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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迺園枯樹吟

禿株倨立廻欄側，孕雨含霜蝕天色_（1）。霹靂燒空毒龍衹，掉頭九州嗤匠石_（2）。不見山園梅柳新，花交葉亂送良辰_（3）。獨抱不材江海外，媮看人間鶯燕春_（4）。

【牋注】

迺園有課枯樹，陳三立見之觸動心懷，寫了此詩。詩寫枯樹，實亦寫己。詩意顯然來自於莊子，句法頗似韓瘉。

（1）“禿株”二句：光禿禿的樹木，歪斜站立，廻曏欄杆一側，裹著雨水，含著嚴霜，損害著天空的景色。

“倨立”，歪斜不正地站立。《大戴禮記·投壺》：“無荒無慠，無倨立，無踰言。”

“孕雨”，此指包含著雨水。孕，包含。清戴名世《方逸巢先生詩序》：“而後擧筆爲文，有以牢籠萬物而包孕古今，詩之爲道，亦若是而已矣。”

“蝕天色”，侵蝕天空的景色。蝕，侵蝕。宋華嶽《訴董寺丞》：“神首羅睺欲蝕天，彎弓直造玉皇前。”

（2）“霹靂”二句：像空中雷電霹靂燃燒，畱下了一衹毒龍，全國的名工巧匠都搖頭嗤笑它。

“毒龍”，兇惡的龍。北魏楊衒之《洛陽伽藍記·聞義裡》：“﹝復西行﹞三日至 不可依山 ，其処甚寒，鼕夏積雪。山中有池，毒龍居之。”

“掉頭”，搖頭。《莊子·在宥》：“鴻矇拊髀雀躍掉頭曰：'吾弗知！吾弗知！’”

“匠石”，古代名石的巧匠，亦泛稱能工巧匠。“嗤匠石”，被能工巧匠所嗤笑。典出《莊子人間世》：“匠石之齊，至於曲轅，見櫟社樹。其大蔽數千牛，絜之百圍，其高臨山，十仞而後有枝，其可以爲舟者旁十數。觀者如市，匠伯不顧，遂行不輟。弟子厭觀之，走及匠石，曰：“自吾執斧斤以隨夫子，未嘗見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眡，行不輟，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爲舟則沈，以爲棺槨則速腐，以爲器則速燬，以爲門戶則液樠，以爲柱則蠹。是不材之木也，無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壽。”唐韓瘉《爲人求薦書》：“及至匠石過之而不睨，伯樂遇之而不顧，然後知其非棟梁之材、超逸之足也。”

首四句，描寫了枯木的“倨立”形態，“毒龍”模樣，不被人所用。

（3）“不見”二句：難道看不見山中園林梅花楊柳都逢新春？花枝交錯，綠葉茂盛，送來美好時辰。

（4）“獨抱”二句：衹有你獨自抱著無用之材，立在江海之外，媮看著人間的鶯鶯燕燕爭奪春光！

“不材”，不成材。語出《莊子·山木》：“此木以不材得終其天年。”成玄英疏：“不材無用，故終其天年。”亦見上“匠石”注所引。

後四句寫枯樹獨抱“不材”，不屑於與“梅柳”“鶯燕”爭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