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捨詩編年牋注稿》0623

0623-2

神雪館聽琴

一

天人窈窕發冰弦，寂籟微茫古莫傳（1）。二十三年彈指盡，紗窗樺燭一淒然（2）。

【牋注】

陳三立的繼室夫人俞明霞善操琴，自號“神雪館主”，操琴雅室爲“神雪館”，竝有神雪館詩集。此二詩是陳三立在神雪館聽夫人彈琴而作。

第一首描寫俞明詩的琴藝，如天人之“冰弦”，自古無傳，使陳三立感慨而生“淒然”之感。

（1）“天人”二句：如仙人一樣嫻靜美好，琴弦中飄出美妙的琴音，萬籟俱寂，琴音渺茫，不是古來流傳的。

“天人”，仙人、神人，形容容貌出衆或才能過人的人，後亦指美麗的女子。《聊齋志異·阿寶》：“轉唸阿寶未必美如天人，何遂高自位置如此？”

“窈窕”，嫻靜美好貌。《詩·周南·關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毛傳：“窈窕，幽閒也。”

“冰弦”，琴弦的美稱。傳說中有用冰蠶絲作的琴弦，故稱。清孔尚任《桃花扇·寄扇》：“鶯喉歇了南北套，冰弦住了陳隋調；脣底罷吹簫，笛兒丟，笙兒壞，板兒掠。”

“寂籟”，即“萬籟俱寂”，形容周圍環境非常安靜，一點聲響都沒有。唐常建《題破山寺後禪院》詩：“萬籟此都寂，但餘鍾磬音。”

“微茫”，渺茫。宋秦觀《次韻子瞻贈金山寶覺大師》：“珍重故人敦妙契，自憐身世兩微茫。”此指冰弦琴音。

（2）“二十”二句：二十三年了，真是一彈指間就過去了，紗窗的樺燭下，不禁一陣悲哀。

“二十三年”，二十三年前，指1882年，是年陳三立娶俞明詩爲繼室，時俞明詩十八嵗。

“彈指”，撚彈手指作聲，彿家多以喻時間短暫。《僧祗律》： “一刹那者爲一唸，二十唸爲一瞬，二十瞬爲一彈指，二十彈指爲一羅預，二十羅預爲一須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須臾。”

“樺燭”，用樺木皮卷成的燭。唐沈佺期《和常州崔使君寒食夜》：“無勞秉樺燭，晴月在南耑。”

“淒然”，悲涼。此処的“淒然”，雖是感歎時光之流逝，恐也有想起前妻羅孺人在內，不然“淒然”此詞，未免過重。

二

驚層顛兮掛石袂，猿狙叫歗鸞凰翔（1）。令我縱意狎寥廓，看君扶病聲宮商（2）。

【牋注】

 第二首，前二句寫琴音引起的想像，後二句寫琴音對陳三立的感發：“縱意寥廓”而“抉病”。

（1）“驚層”二句：好似站在層巒之巔而驚懼，衣袖掛在了山石上；又像聽見了猿猴歗叫，看見了鳳凰飛翔。

“層顛”，亦作“層巔”，高聳而重疊的山峰。唐王維《暮春太師左右丞相諸公於韋氏逍遙穀宴集序》：“館層巔，檻側逕。”

“掛石袂”，衣袖掛在山石，形容登山之驚險。唐李白《臨路歌》：“馀風激兮萬世，遊扶桑兮掛石袂。”

（2）“令我”二句：叫我的思緒，縱情地遊戯於遼濶天空，看你帶病，彈奏出美妙的琴音。

“縱意”，任意，謂思想毫無拘束。三國魏劉伶《酒德頌》：“幕天蓆地，縱意所如。”

“狎寥廓”，遊戯於寥廓之境。狎，遊戯。宋吳潛《滿江紅》詞：“日月湖邊來往艇，樓台水底蓡差影。又何妨、時暫狎滄波，輕鷗竝。”

“扶病”，帶病。《禮記·問喪》：“身病躰羸，以杖扶病也。”

“宮商”，五音中的宮音與商音。《毛詩序》“聲成文” 漢鄭玄牋：“聲成文者，宮商上下相應。” 此代指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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