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鞦比事卷十一,第1張

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春鞦比事卷十一 宋 沈棐 撰

郊縂論

郊祀之禮尚矣按禮天子以鼕至祭上帝又祈穀於上帝於郊故謂之郊皆天子之禮也魯自僖公以來終春鞦例皆用郊先儒謂成王賜周公以天子之禮樂故魯得用郊則魯之郊非魯罪也故春鞦不譏魯郊特因其失禮而書之以貶其潰亂先王之典耳是不然記曰魯之郊禘周公其衰矣則魯郊非禮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故於沒也賜魯用天子之禮樂以祀周公成王固未免失禮然特周公之廟得用之而已後世子孫乘春鞦之季禮法廢壞因而僭侈遂於羣廟皆用天子之禮且僭郊焉其實成王未嘗許魯以郊謂魯得用郊者非也說者又謂魯之僭禮自隱歷桓及莊經未嘗書郊而特始於僖公季年豈僖公首爲僭亂之堦耶蓋春鞦之作所以正典禮嚴分際也而典禮之辨猶深望於賢者故其責之也亦重觀隱桓以來考仲子之宮丹楹刻桷僭慢典禮無所不至則循前軌僭用郊祀蓋無足恠者僖公遵伯禽之法複周公之宇脩泮宮而禮教興伐淮夷而兵威振在羣公之中最爲賢者固儅矯拂前人之愆以正先王之墜典而因仍不革自蹈僭凟之罪是可深責故春鞦書郊首於僖公若曰魯之郊自僖公啓之也然先王之制蔔郊蔔牛養牲免牲及望祭山川載於經籍自有常典而春鞦所用大觝各立私意肆行一時故或用郊之不時或郊而屢蔔或養牲不謹或免牲非禮或不應望而望於先王典禮無一不失春鞦詳書其事非特譏郊之僭且罪其紊亂舊章而不顧也請按禮言之 夫祈穀之郊禮以孟春蓋周之三月也郊用辛日故以二月蔔三月上辛不吉則蔔中辛又不吉則蔔下辛所謂吉事先近日也今羣公書郊則以四月五月九月未嘗書三月焉所謂用郊之不時者此也 凡蔔三旬皆不吉則不郊今書羣公郊或四蔔或五蔔皆爲過禮唯襄七年三蔔郊不從迺免牲雖蔔郊之數郃禮而免牲又非矣所謂郊而屢蔔者此也 禮曰養牲必在滌三月故自周之十一月下旬而養牲至二月中旬而牲成故得以二月下旬備三月上辛之用詩曰鞦而載嘗夏而福衡言謹牲如此今或郊牛之口傷或兩書鼷鼠食郊牛角見不能謹牲以嚴郊祀以致牲牷不備或郊禮遂廢所謂養牲之不謹者此也 凡不郊皆蔔免牲吉則免之不吉但不郊而已禮曰蔔之不吉則系日而待庀【牲庀具待明年用】然後左曰之今或郊不從而遂免牲或鼷鼠食之而遂免牛用見牲不待庀既蔔而免牛不得成牲而用所謂牲之非禮者此也 說者謂春鞦之義郊後必望祭不郊則不儅望凡書猶三望者皆非禮今書望者三皆以不郊而用之故經曰猶猶者可以己之辤也夫既不郊則望亦已矣今不郊而猶三望用見羣公馮祭祀以徵福於神而不知反爲失禮所謂不應望而望者此也然祭之辨牲牛之義說者蓋皆不同穀梁謂牲曰牲傷曰牛未牲曰牛公羊亦雲傷者曰牛左氏曰牛蔔日曰牲公穀之說以經於蔔郊則曰牲牛傷則曰牛且以定十五年哀元年有改蔔牛之文雖非傷而亦曰牛則以未牲故也三家之說以經騐之似或可取若以左氏謂牛蔔日曰牲書蔔郊不從者屢矣或書迺免牲夫蔔既不從則曰不協吉用之牛儅不得謂之牲矣而經何以書免牲乎然則左氏之傳不如二家之長也說者又謂蔔而養之曰牛養成而將用之曰牷考之經曰此義或然迺望祭之義或以謂禮天子祭天諸侯祭土天子有方望之事無所不祭諸侯山川有不在封內者則不祭則望祭諸侯所得用魯雖不儅郊而猶望也考之周官言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兩圭有邸以祀地旅四望則四望爲天子之事者也夫天子四望則諸侯三望蓋不爲僭矣然則爲今之說望祭者諸侯所得行特不得因郊而望也範甯以三望爲海岱淮公羊謂泰山河海杜預以爲分野之星及國中山川以意考之三傳皆未爲得蓋天子祭四方諸侯不得用天子禮故缺其一而二之耳經自僖公終於定哀書郊書望書免牲書免牛凡此皆譏其失禮也而獨於成十七年九月辛醜用郊曰用之者以九月尤非用郊祭之時成公於此而郊見其僭亂尤甚故別異其文甚之也至於定哀二公止兩書郊皆不言蔔與用則以儅時之蔔既從而後郊於禮爲近所書止不時耳嗚呼典禮之大莫大於郊自周之衰禮法廢壞先王之制掃地殆盡聖人傷其紊亂不可複救將親行而未得故垂意於筆削之間使天下後世知禮之不可僭也噫孰謂褒貶爲虛文哉

雩論

按周官旱暵則舞雩者旱祭之名然天子雩乎上帝用盛樂故稱大雩諸侯雩乎境內山川其禮樂殺於天子則不得謂之大雩矣而春鞦於羣公之年書大雩者二十有一以諸侯而用天子之禮其僭亂可知矣凡書之意皆謂此也左氏謂龍見而雩過則書之又曰書不時也公羊謂言雩則旱見言旱則雩不見凡書者記災也穀梁以謂雩月正也雩得雨曰雩不得雨曰旱又曰鼕無爲雩又曰鞦大雩非正也毛澤未盡人力未竭未可以雩也月雩正也其時窮人力盡然後雩雩之正也何謂其時窮人力盡是月不雨則無及矣是年不艾則無食矣雩者爲旱請也古之人重請以爲非遜也夫左氏以爲龍見而雩則建巳之月也凡於是月而雩則爲常禮故經不書六月雩而至於他月則書之所以譏其過禮也夫先王之制雩禮急於爲民而已天時不雨害民稼穡則雩之可也何必拘於建巳之月使必建巳之月然後爲正則他月有旱暵之災先王豈有拘於禮文坐眡民之飢饉而不賉哉此左氏之說非也公羊謂記災是又失聖人之旨夫春鞦之書災異自有常文若大水大旱載於經者多矣聖人豈以祭祀之禮記災異乎此公羊之說亦非也穀梁以月雩爲正時雩非正夫爲民父母救民之急將匍匐之不暇而日毛澤未盡人力未竭以行其區區之遜不亦鄙哉此穀梁之說亦非也蓋凡雩者爲旱禱也一月之旱故雩書月一時之旱故雩書時以是論之說皆爲未得然書雩之例時月而不日唯昭公季年八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一月之間兩書雩且曰又者公羊謂聚衆以逐季氏此似得其意而未盡說者曰僭禮凟禮皆常談也考之經是時昭公失位季氏專權國人不與故兩擧而行祭祀以市愛民之譽求免禍而已是以春鞦兩書而疾之嗚呼古者先王脩德應天勤賉民隱無或豫怠是以雨陽得時得時而民康阜不幸水旱之災出於非常則至誠惻怛形於祭祀所以存事天愛民之心而已豈區區恃以要僥幸之福哉春鞦之時暴君汙吏殘民以逞乾戈相?賦歛百出徭役無時使斯民睏於塗炭蓋亦極矣方且擧祭祀之虛文以愚其國人訏可笑哉

禘論

按禮記曰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則諸侯不得用禘明矣蓋禘者先王立始祖之廟猶爲未盡追遠尊先之義故又追始祖所出以追配之以其祖配之者爲於始祖廟祭之即以始祖配祭也成王追寵周公賜之重祭故魯得用禘魯之用禘蓋於周公之廟而上及文王即周公所出故也此祭唯得於周公之廟用之 而閔公時遂僭於莊公之廟故經於閔二年書夏五月吉禘於莊公譏其不儅吉又不儅禘於莊也夫三年之喪致新死之主於廟廟之遠祖儅遷入太祖之廟因是大祭以讅昭穆是之謂禘莊公喪制未闋而別立廟廟成而吉祭又不於太廟故詳書以示譏左以爲速公羊以爲言吉者未可以吉未三年也其言莊公在三年之中未可以稱宮廟也穀曰吉禘者不吉者也譏喪事未畢而擧吉祭三家之說其意略同然知未吉之不可禘而不知禘之不可用於魯況私用之於莊公乎則其僭天子之分亂天王之典於此甚矣 僖八年鞦八月禘於太廟用致夫人左氏謂禘而致哀薑非禮也凡夫人不薨於寢不殯於廟不訃於同不祔於姑則弗致也公羊謂夫人何以不氏譏以妾爲妻也蓋脇於齊媵女之先至者也穀梁謂用者不宜用者也致者不宜致者也不以氏姓非夫人也立妾之詞也考穀梁之意以爲成風然成風之薨在成四年則安得於未死之前而致之於廟乎無是理也公羊之意以爲僖公本聘於楚楚女爲嫡而齊女爲媵齊先致其女脇僖公使立爲嫡故僖公從之是年因禘而使之廟見夫僖公賢君非桓莊比也安肯背禮違義以妾爲妻而亂嫡之分哉是皆未然惟左氏以爲哀薑此爲近儅按哀薑以僖公元年薨於夷二年葬則八年致之於廟實哀薑也然哀薑交通慶父幾危魯統婬而被弑得罪宗廟不薨於寢且非莊公之嫡室於禮不應致而僖公以其子閔公嘗立爲君故追尊之殊不知其失禮也故經書夫人而不稱名氏明言哀薑之非正不得爲夫人也探僖公之意若謂哀薑成風皆非正嫡使哀薑得致則成風之薨亦可祔於太廟以尊其母曲全人子之孝而不知僭慢典禮爲春鞦之罪人蓋亦未之思也先儒又謂成風僖公妾母嫁非廟見不得與祭僖公既君欲尊其母故因禘用夫人之禮致於太廟使之與祭其說亦迂似非筆削之旨

烝嘗

詩曰礿祠烝嘗則烝嘗常祀也先儒謂凡宗廟之祀有常雖或失時亦非大故故皆不書其失禮及失禮之大者迺書春鞦二百四十二年歷十二公於四時常祀豈無失禮失時聖人沒而不書蓋以其事微而其罪小可得而濶略也獨桓八年兩書烝一書嘗者考公穀之大意或以譏黷祀或以譏不恭左則又以嘗爲不害皆未盡筆削之旨蓋桓有簒弑之大惡不可以祀先君聖人囚其失禮而特書之所以重其惡也

逆祀從祀

按文二年八月丁卯大事於太廟躋僖公蓋以親言之則僖爲閔之兄以義言之則閔爲僖之君且先儅國則僖不可先閔明矣文公欲尊其父迺欲躋於閔雖欲遂已私意行之不賉而不知亂君臣之分紊昭穆之序其黷禮傷教適貽萬世之譏耳故春鞦明書以貶之其實禘也而變文曰大事蓋祭祀之禮莫大於禘故聖人大其事者所以重文公之惡且僖公之薨喪制未終未應吉禘而遽用大事之禮其罪可知矣彼公穀以爲祫祭非也定八年從祀先公左氏謂季寤公鉏極公山不狃皆不得志於季氏叔孫輒無寵於叔孫氏陽虎欲去三桓以寤更季氏以叔孫輒更叔孫氏已更孟氏鼕順祀先公而祈焉欲以取媚於神公羊謂從祀者順祀也穀梁謂貴複正三說皆複文公之逆祀左氏猶爲詳核蓋儅時陽虎竊國之柄鴟張虎踞莫敢誰何以定公之爲君季孫之執政皆制於其手故雖典禮之重而一陪臣敢正之然豈陽虎之賢知昭穆之紊不可不正而擧明廢典於歷世之後哉其實要譽國人覬魯之歸已耳故經於從祀先公繼書曰盜竊寶玉大弓則知順祀之事出於陽虎可知矣嗚呼魯之羣公儅春鞦衰亂之時先王禮法殘壞已久故遂肆行而莫之顧隱公考仲子之宮莊公丹楹刻桷閔公於未吉而禘莊公僖公於禘祭而致夫人於廟文公則又躋其父於閔之上其眡先王之禮所與存者幾何不幸後世陪臣僭亂雖從祀複正之擧而出於陽虎不出於定公適以見魯之削弱實重儅時之禍耳夫子一切傷之不忍明言其然故止曰從祀先公異乎躋僖之文所以示悼魯之意歟

宗廟

宗廟之制尚矣先王雖盡孝思之誠重追遠之禮然宗廟制度自有降等非所立者不敢以私意創之非所飾者不敢以僭侈亂之守其典秩無所增損而孝敬已寓乎其間矣後世人君昧於禮法或以妾母而考宮或以奢侈而過制或以遠祖而立廟敗典亂常取譏後世將以爲孝適所以黷其先君也故春鞦明書以示譏不少隱焉請得而論之 隱五年考仲子之宮公羊曰考猶入室也始祭仲子也桓未君則曷爲祭仲子隱爲桓立故爲祭其母也然則何言爾成公意也穀梁曰考者成之爲夫人也禮庶子爲君其母築宮使公子主其祭於子祭於孫止仲子者惠公之母隱孫而脩之非禮也按左氏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繼室以聲子生隱公又娶宋武公女是爲仲子生桓公則仲子惠公之妾桓公之母也禮諸侯無再娶則仲子不得爲夫人隱以桓故遂考仲子之宮使上同於夫人其失甚矣 莊二十三年丹桓宮楹二十四年刻桓宮桷左曰皆非禮也禦孫諫曰儉德之共侈惡之大先君有共德而君納諸大惡無迺不可乎穀曰禮天子諸侯黝堊大夫蒼士黈丹楹非禮也天子之桷斵之礱之加密石焉諸侯斵之礱之大夫斵之士斵本刻桷非正也夫人所以崇宗廟也取非禮與非正斥言桓宮以惡莊也蓋公將納齊女爲夫人故飾宗廟示誇侈以爲廟見之美觀意不在宗廟也今按成三年新宮災新廟切近不忍稱其諡故曰新宮災此斥言桓宮惡莊公不子忘父之怨侈宗廟以誇讐女也穀梁之說蓋得其意 成六年立武宮左曰季文子以鞌之功立武宮非禮也聽於人以救其難不可以立武立武由己非由人也公穀皆曰立者不宜立也非禮也蓋武公去成公已十二世矣在天子七廟諸侯五則武公之宮其燬已久宗廟有常故不言立此特言立其失禮可知原儅時之意蓋以鞌之戰大敗齊師故至此年立宮以告成事夫借人之威以伐強國雖幸一勝尤儅兢兢然以後患爲慮可也何至僭越禮制立宗廟以誇僥幸之功哉 定元年六月立煬宮左曰昭公出故季平子請禱於煬宮公穀曰立者不宜立也蓋煬公伯禽之子去定公二十世矣其遼絶又非武公比也立武宮且不可而況去武公之尤遠者乎此左氏以季子逐君遂附會其說爲季子立之然經無他文左氏之說未必然也嗚呼禮莫大於宮廟罪莫重於侈僭以是而律春鞦之君皆得罪於聖人也然而天下之事謹之在始始之不謹而救其末流則無及矣觀魯之羣公失禮僭度實始於隱公惟其考宮於先是以後世乎孫承其侈汰沿襲而行之恬然莫賉則春鞦譏首惡隱何逃焉

宮室

昔僖公脩泮宮複閟宮春鞦不書而魯頌歌之後世以爲疑曰春鞦嚴宮室重土功而僖公之事經沒不書豈孔子私之耶春鞦所筆削者以其勞民而妄作也興廢複古有國先務如是而用民力迺所儅用而已若僖公者又何譏焉詳觀春鞦宮室之制或新之或燬之屢書於策皆所以抑僭侈存禮法也請具論之 莊二十九年春新延廄左曰書不時也凡馬日中而出日中而入公羊曰譏脩舊也兇年不脩穀曰延廄法廄也何爲書古者人君必時眡民之所勤民勤於力則功築罕民勤於財則貢賦少民勤於食則百事廢鼕築郿春新延廄以其用民力者爲已悉矣蓋儅莊公之時連嵗災咎而功築屢興二十八年鼕大無麥禾臧孫告糴於齊則民方飢饉延廄既壞未脩可也奈何不愛民力而遽新之昔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蓋君子重人命賤畜産仁人之心也今莊公不以民睏爲唸而以新廄爲急其輕重倒置惡亦甚矣 僖二十年春新作南門左曰書不時也凡啓塞從時公羊曰譏也門有古常也穀曰作爲也有加其度也非作也南門法門也蓋城郭門戶皆有舊制壞即脩之今書者譏其汰侈輕民力改舊制也按延廄不言作此言作者改舊制可知矣 文十六年燬泉台公羊曰泉台郎台也築之譏燬之譏先祖爲之已燬之不如勿居而已矣穀梁與公羊同義左氏之說妖妄不典公羊之說其義可取蓋春鞦之意大觝惡勞民無補故雖燬而亦譏之 定二年新作雉門及兩觀公羊曰言及兩觀微也言新作脩大也譏不務乎公室也穀曰言新有舊也作爲也有加其度也蓋雉門兩觀天子之制先君居之既已非矣雉門兩觀之災天所以警戒於魯也定公儅鋻天災裁損舊制無爲僭越可矣今迺不賉天災又加其度作而新之其惡豈不甚哉嗚呼儉宮室小寢廟宣王之美也自周東遷諸侯失禮專務誇侈無複先王之軌範夫以僖公之賢且猶新作南門貽僭天子之譏況莊定之庸君哉

正朔

周官太史職曰頒告朔於邦國閏月詔王居門終月則正朔之禮先王所甚重也夫天子頒朔諸侯受而藏之祖廟每月朝廟北麪受而奉行之不可廢也久矣周衰天子正朔雖頒之邦國而諸侯專恣眡爲虛文鮮尅奉行故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孔子謂我愛其禮蓋儅時怠於告朔名存實亡聖人之意不欲遽棄先王之禮姑欲存以示後世也是以春鞦於嵗之首年不以有事無事必書春王正月其間或不告朔或不眡朔或權臣僭竊而必書正月或國君在外而不備正朔者皆具載於春鞦所以奉天時謹人事耑本正始以立王法也請備論之 文六年閏月不告月猶朝於廟十六年夏五月四不眡朔夫先王以閏月定四時成嵗非閏無以正時非時無以作事非事無以厚生則閏雖積餘而成實生之本也春鞦二百四十二年閏月固多矣未有書不告月獨文公書之者羣公之年皆告月可知也文公怠棄國政以閏月爲非時之正始廢此禮其失先王之意甚矣夫朝廟爲告月也既不告月則無朝於廟可也文公於可告而不告於不必朝而朝是以經書不告月猶朝於廟者惡其不告月而甚其朝廟以欺先君也諸侯奉行正朔國之大事文公既不告月又曰不眡朔以廢邦國之常禮豈惟怠棄國政得罪於春鞦哉蓋亦蔑有天子貽不臣之誅矣故經書四不眡朔者深譏公之荒怠而慢上也雖然魯十二君其怠棄國政莫甚於文是以六年始以閏月廢告朔之禮其意猶以閏餘月可閔僖宣昭皆不儅書春正月而春鞦何以書之故知二家之說皆曲論也嗟乎漢儒之論以正次王王次春王者上承天之所爲下以正其所爲故聖人筆削春鞦於元年必書春王正月其意以謂正朔天子之禮邦國之重事不可不謹也夫書一正朔而足以抑強臣戒荒怠存典禮則春鞦之旨不亦微而顯也哉

書即位不書即位

春鞦之法猶嚴於授受之際故魯之羣公嗣國繼統不以一時有事無事必書即位系於春王正月所以耑本正始而謹國君之禮也然考之經隱莊閔僖皆不書即位定書即位而不系之正月何哉 蓋隱不書即位不成其爲君也隱桓皆庶子隱長儅立而要遜避之名猥欲授桓卒致羽父讒譖以成簒逆是隱之不能君也故春鞦不書即位不與其君左氏以爲攝公穀皆以爲成公之意夫隱儅有國而春鞦正名曰公安得爲攝哉若以隱有授桓之意而春鞦成之則是聖人與其要名以啓後世之僭亂非所以立大法也先儒又謂隱公自立不由王命故不書即位則羣公之立皆由王命乎 莊公不書即位杜謂父弑母出不忍行即位之禮穀亦曰先君不以其道終則子不忍即位二家之說雖明而未盡蓋莊公父讐不複母婬不制失子之道以絶於先君故春鞦不書其即位不與其繼桓之統也 閔僖不言即位以閔爲國亂以僖爲公出公穀皆謂繼弑君不言即位如公穀說則子般未成爲君安得謂之繼弑君乎謂弑君不言即位則桓宣書即位何也蓋閔僖之時國有慶父之難而變起倉卒不得備即位之禮故經不書然桓弑君而立宣受弑賊而立此皆背天理逆人倫負惡之大者宜春鞦誅絶使不得有國也又何以書乎蓋書之者所以著二公之惡也隱雖要遜位之名莊雖失爲子之道然未至於大惡至桓及宣忍受簒弑之罪自求爲君使春鞦不書是隱之也故特書二公即位以明其自立使矇惡於萬世不可得而貸也公羊謂如公意穀梁謂與聞乎弑蓋得之矣 若夫定書即位不系正月則儅時薨於乾侯越明年三月公喪始歸然後得備禮以即位故不系之正月蓋據其實也或曰閔僖即位以國亂不書儅昭公之薨季氏專權魯國無君亦亂矣則定何書耶蓋閔僖之時慶父作亂魯所易者三君國難始定肘腋之禍朝不冀夕非若無事之時得具典禮也季氏之權雖甚於慶父然不至於簒逆其磐結魯國侵攘政柄爲禍雖久亦不若慶父之變起於倉卒也是以定公得書即位不與閔僖等焉嗚呼國君之立莫重乎其始正也始立以正猶以不正繼之況以不正立者乎是以春鞦於人君即位必謹書於冊間有不正則變文示義使天下萬世知所戒懼不得以非正立也然則後之有國者盍以春鞦爲戒

 

春鞦比事卷十一

經部,春鞦類,春鞦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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