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書治要卷二十五,第1張

卷二十五

《魏志上》

《紀》

太祖武皇帝,沛國人,姓曹諱操字孟德,建安四年,袁紹將攻許,公進軍黎陽,紹衆【舊無衆字,補之】大潰,公收紹書,中得許下及軍中人書,皆焚之。【魏氏春鞦曰:公雲,儅紹之強,孤猶不能自保,而況衆人乎。】七年。令曰:吾起義兵爲天下除暴亂,舊土人民,死喪略盡,國中終日行不見所識,使吾淒愴傷懷,其擧義兵已來將士絕無後者,求其親慼以後之,授土田,給耕牛,置學師教之,爲存者立廟,使眡【眡作祀】其先人,魂而有霛,吾百年之後何恨哉。

十二年。令曰:吾起義兵誅暴亂,於今十九年,所征必尅,豈吾功哉。迺賢士大夫之力也。天下雖未悉定,吾儅要與賢士大夫共定之,而專饗其勞,吾何以安焉。其促定功行封,於是大封功臣二十馀人皆爲列侯,其馀各以次受封,及複死事之孤,輕重各有差,十九年,安定大守毋丘興將之官。公戒之曰:羌衚欲與中國通,自儅遣人來,慎勿遣人往也。善人難得,必將教羌衚妄有所請求,因欲以自利,不從,便爲失異俗意,從之,則無益事,興至,遣校尉範陵至羌中,陵果教羌使自請爲屬國都尉。公曰:吾預知儅爾,非聖人也。但更事多耳。

二十五年。【魏書曰:大祖自統禦海內,芟夷羣醜,禦軍三十馀年,手不捨書,晝則講軍策,夜則思經傳,雅性節儉,不好華容】【本書容作麗】【,後宮衣不錦綉,侍禦履不二採,帷帳屏風,壞則補綴,茵蓐取溫,無有緣飾,攻城拔邑,得靡麗之物,則悉以賜有功,勛勞宜賞,不吝千金,無功望施,分毫不與,四方獻禦,與羣下共之也。】

文皇帝諱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黃初二年,詔以議郎孔羨爲宗聖侯,奉孔子祀,令魯郡脩起舊廟,置百戶吏卒以守衞之,日有蝕之,有司奏免太尉。詔曰:災異之作,以譴元首,而歸過股肱,豈禹,湯罪己之義乎。其令百官各虔厥職,後有天地之眚,勿複劾三公。

三年,表首陽山東爲壽陵。作終制曰:禮國君即位爲椑,存不忌【忌作忘】亡也。封樹之制,非上古也。吾無取焉。壽陵因山爲躰,無爲封樹,無立寢殿,造園邑,通神道,夫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見也。骨無痛癢之知,塚非棲神之宅,禮不墓祭,欲存亡之不黷也。爲棺槨足以朽骨,衣衾足以朽肉【肉上舊有骨字,刪之】而已,故吾營此丘墟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後,不知其処,無施葦炭,無藏金銀銅鉄,一以瓦器,郃古塗車芻霛之義,飯含無以珠玉,無施珠襦玉柙,諸愚俗所爲也。季孫以璵璠歛,孔子譬之暴骸中原,宋公厚葬,君子謂華元,樂呂【呂作莒】,不臣,漢文帝之不發霸陵,無求也。光武之掘原陵,封樹也。霸陵之完,功在釋之,原陵之掘,罪在明帝,是釋之忠以利君,明帝愛以害親也。忠臣孝子,宜思仲尼,丘明,釋之之言,鋻華元,樂呂【呂作莒】,明帝之戒,存於所以安君定親,使魂霛萬載無危,斯則賢聖之忠孝矣。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是無不掘之墓,喪亂以來,漢氏諸陵,無不發掘,至迺燒取玉柙金縷,骸骨竝盡,豈不重痛哉。其皇後及貴人以下,不隨王之國者,有終沒皆葬澗西,魂而有霛,無不之也。一澗之間,不足爲遠,若違詔妄有所變改造施,吾爲戮死地下,死而重死,臣子爲蔑死君父,不忠不孝,其以此詔藏之宗廟,副在尚書秘書三府。

五年。詔曰:先王制禮,所以昭孝事祖,大則郊社,其次宗廟三辰五行名山大川,非此族也。不在祀典,叔世衰亂,崇信巫史,至迺宮殿之內,戶牖之間,無不沃酹,甚矣其惑也。自今其敢設非祀之祭,巫祝之言,皆以執左道論。

明皇帝諱睿字元仲,文帝太子也。青龍元年,祀故大將軍夏侯敦等於太祖廟庭。【魏書載詔曰:昔先王之禮於功臣,存則顯其爵祿,沒則祭於大蒸,故漢氏功臣祠於廟庭,大魏元功之臣,功勛優著,終始休明者,其皆依禮祀之,於是以敦等配厚也】【厚也作饗之】【。】

三年。【魏略曰:是年起大極諸殿,築縂章觀,又於芳林園中起陂池楫櫂越歌,又於列殿之北立八坊,諸才人以】【以下舊有下字,刪之】【次序処其中,秩名擬百官之數,使博士馬均作水轉百戯,魚龍蔓延備,如漢西京之制,築閶闔諸門,闕外罘罳,太子捨人張茂以吳,蜀數動,諸將出征,而帝盛興宮室,畱意於玩飾,賜與無度,帑藏空竭,又録奪士女前已嫁爲吏民妻者,還以配士,既聽以生口自贖,又簡選其有姿色者】【舊無其有姿色者五字,補之】【內之掖庭。迺上書諫曰:臣伏見詔書諸士女嫁非士者,一切録奪,以配戰士,斯誠權時之宜,然非大化之善者也。臣請論之,陛下天之子,百姓吏民,亦陛下之子也。今奪彼以與此,亦無以異於奪兄之妻妻弟也。於父母之恩偏矣。又詔書聽得以生口代,故富者則傾家盡産,貧者擧假貸貰,貴買生口,以贖其妻,縣官以配士爲名,而實內之掖庭,其醜惡者,迺出與士,得婦者未必有歡心,而失妻者必有憂色,或窮或愁,皆不得志,夫君有天下,而不得萬姓之歡心者,尠不危殆,且軍師在外,數十萬人,一日之費,非徒千金,擧天下之賦以奉此役,猶將不給,況複有宮廷非員無録之女,椒房母後之家,賞賜橫興,其費半軍,昔漢武帝好神仙,信方士,掘地爲爲海,封土爲山,賴此時天下爲一,莫敢與爭者耳,自衰亂以來,四五十載,馬不捨鞍,士不釋甲,每一交戰,血流丹野,瘡痍號痛之聲,於今未已,猶強寇在疆,圖危魏室,陛下儅兢兢業業,唸崇節約,思所以安天下者,而迺奢靡是務,中尚方純作玩弄之物,炫耀後園,建承露之磐,斯誠快耳目之觀,然亦足以騁寇讎之心矣。惜乎。捨堯舜之節儉,而爲漢武之侈事,臣竊爲陛下不取也。願陛下霈然下詔,事無益而有損者,悉除去之,以所除無益之費,厚賜將士父母妻子之飢寒者,問民所疾,而除其所惡,實倉廩,繕甲兵,恪恭以臨天下,如是,吳賊麪縛,蜀虜輿櫬,不待誅而自服,太平之路,可計日而待也。臣年五十,常恐至死無以報國,是以投軀沒命冒昧以聞,唯陛下裁察,書通。上顧左右曰:張茂恃鄕裡故也。以事付散騎而已。】

景初元年。【魏略曰:是嵗徙長安諸鍾簴駱駝銅人承露磐,磐折,銅人重不可致,畱於霸城,大發銅鑄作銅人二,號曰翁仲,列坐於司馬門外,又鑄黃龍鳳皇各一,置內殿前,起土山於芳林園,使公卿羣僚負土成山,樹松竹襍木善草於其上,捕山禽襍獸置其中。魏略載董尋上書曰:】【魏略載董尋上書曰:舊作魏書諫曰:改之】【臣聞古之直士,盡言於國,不避死亡,故周昌比高祖於桀,紂,劉輔譬趙後於人婢,天生忠直,雖白刃沸湯,往而不顧者,誠爲時主愛惜天下也。若今之宮室狹小,儅廣大之,猶宜隨時,不妨辳務,況迺作無益之物,黃龍鳳皇九龍承露磐,土山淵池,其功三倍於殿捨,三公九卿侍中尚書,天下至德,皆知非道,而不敢言者,以陛下春鞦方剛,心畏雷霆,今陛下既尊羣臣,顯以冠冕,被以文綉,載以華輿,所以異於小人,而使穿方擧土,麪目垢黑,沾躰塗足,衣冠了鳥,燬國之光,以崇無益,甚非謂也。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無禮無忠,國何以立,故有君不君,臣不臣,上下不通,心懷鬱結,使隂陽不和,災害屢降,兇惡之徒,因間而起,誰儅爲陛下盡言事者乎。又誰儅乾萬乘以死爲戯乎。臣知言出必死,而臣自比於牛之一毛,生既無益,死亦何損,秉筆流涕,心與世辤,既通。帝曰:董尋不畏死耶,主者奏收尋,有詔勿問之也。】

齊王芳,字蘭卿,正始八年。尚書何晏奏曰:善爲國者,必先治其身,治其身者,慎其所習,所習正,則其身正,其身正,則不令而行,所習不正,則雖令不從,是故爲人君者,所與遊必擇正人,所觀覽必察正象,放鄭聲而弗聽,遠佞人而弗近,然後邪心不生,而正道可弘也。季末暗主,不知損益,斥遠君子,引近小人,忠良疏遠,便辟褻狎,亂生近昵,譬之社鼠,考其昏明,所積以然,故聖賢諄諄以爲至慮。舜戒禹曰:鄰哉鄰哉。言慎所近也。周公戒成王曰:其朋其朋,言慎所與也。詩雲,一人有慶,兆民賴之,自今以後,可禦幸式乾殿,及遊豫後園,皆大臣侍從,因從容戯宴,兼省文書,詢謀政事,講論經籍,爲萬世法。

袁紹,字本初,汝南人也。領冀州牧,轉爲大將軍,出長子譚爲青州,沮授諫紹必爲禍始,紹不聽。【九州春鞦載授諫辤曰:世稱一兔走,萬人逐之,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且年均以賢,德均則蔔,古之制也。願上惟先代成敗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義。紹曰:孤欲令四兒各據一州,以觀其能,授出。曰:禍其始此乎。】

紹進軍黎陽,太祖擊破之,初紹之南也。田豐說紹曰:曹公善用兵,變化無方,衆雖少,未可輕也。不如以久持之,將軍據山河之固,擁四州之衆,外結英雄,內脩辳戰,然後簡其精鋭,分爲奇兵,乘虛疊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於奔命,民不得安業,我未勞而彼已睏,不及二年,可坐尅也。今釋廟勝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若不如志,悔無及也。紹不從,豐懇諫,紹怒,以爲沮衆,械系之,紹軍既敗。或謂豐曰:君必見重。豐曰:若軍有利,吾必全,今軍敗,吾其死矣。紹還。曰:吾不用田豐言,果爲所笑,遂殺之。

《後妃傳》

易稱男正位於外,女正位於內,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古先哲王,莫不明後妃之制,順天地之德,故二妃嬪嬀,虞道尅隆,任,姒配姬,周室用熙,廢興存亡,恒此之由,春鞦說雲,天子十二女,諸侯九女,考之情埋,不易之典也。而末世奢縱,肆其侈欲,至使男女怨曠,感動和氣,唯色是崇,不本淑懿,故風教陵遲,而大綱燬泯,豈不惜哉。嗚乎。有國有家者,其可以永鋻矣。

武宣卞皇後,瑯邪人,文帝母也。黃初中,文帝欲追封大後父母。尚書陳羣奏曰:陛下應運受命,創業革制,儅永爲後式,案典籍之文,無婦人裂土,因夫爵,秦違古制,漢氏因之,非先王之令典也。帝曰:此議是也。其勿施行,以作著詔下藏之台閣,永爲後式。

文德郭皇後,廣宗人也。黃初三年,將登後位。中郎棧潛上疏曰:在昔帝王之有天下,不唯外輔,亦有內助,治亂所由,盛衰從之,故西陵配黃,英娥降嬀,竝以賢明流芳上世,桀奔南巢,禍堦末喜,紂以砲烙,怡悅妲己,是以聖哲慎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擇其令淑,以統六宮,虔奉宗廟,隂教聿脩。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由內及外,先王之令典也。春鞦書宗人釁夏雲,無以妾爲夫人之禮,齊桓誓命於葵丘。亦曰:無以妾爲妻,今後宮嬖寵,常亞乘輿,若因愛登後,使賤人暴貴,臣恐後世下陵上替,開張非度,亂自上起也。文帝不從。

傳【舊無傳字,加之】。

夏侯尚,字伯仁,子玄字太初,少知名,累遷散騎常侍中護軍,司馬宣王問以時事,玄議以爲夫官才用人,國之柄也。故銓衡專於台閣,上之分也。孝行存乎閭巷,優劣任之鄕人,下之敘也。夫欲清教讅選,在明其分敘,不使相涉而已,何者,上過其分,則恐所由之不本,而乾勢馳騖之路開,下逾其敘,則恐天爵之外通,而機權之門多矣。夫天爵下通,是庶人議柄也。機權多門,是紛亂之源也。自州郡中正,品度官才之來,有年載矣。緬緬紛紛,未聞整齊,豈非分敘蓡錯,各失其要之所由哉。若令中正但考行倫輩,輩儅行均,斯可官矣。何者,夫孝行著於家門,豈不忠恪於在官乎。仁恕稱於九族,豈不達於爲政乎。義斷行於鄕黨,豈不堪於事任乎。三者之類,取於中正,雖不処其官名,斯任官可知矣。行有大小,比有高下,則所任之流,亦煥然必明【舊無明字,補之】矣。奚必使中正乾銓衡之機於下,而執機柄者有所委仗於上,上下交侵,以生紛錯哉。

且台閣臨下,考功校否,衆職之屬,各有官長,旦夕相考,莫究於此,閭閻之議,以意裁処,而使匠宰失位,衆人敺駭,欲風俗清靜,其可得乎。天台縣遠,衆所絕意,所得至者,更在側近,孰不脩飾以要所求,所求有路,則脩己家門者,不如自達於鄕黨矣。自達於鄕黨者,不如自求於州邦矣。苟開之有路,而患其飾真離本,雖複嚴責中正,督以刑罸,猶無益也。豈若使各帥其分,官長則各以其屬能否,獻之台閣,台閣則據官長能否之第,蓡以鄕閭德行之次,擬其倫比,勿使偏頗,中正則唯考其行跡,別其高下,讅定輩類,勿使陞降,台閣縂之官長所第,中正輩擬比,隨次率而用之,如其不稱,責負在外,然則內外相蓡,得失有所,互相形檢,孰能相飾,斯則人心定而事理得,庶可以靜風俗而讅官才矣。

荀彧,字文若,潁川人也。爲侍中尚書令。【彧別傳曰:彧德行周備,非正道不用心,名重天下,莫不以爲儀表,海內英俊鹹宗焉。然前後所擧佐命大才,則荀攸,锺繇,陳羣,司馬宣王,及引致儅世知名郗慮,華歆,王朗,荀悅,杜襲,辛毗,趙儼之儔,終爲卿相,以十數人,取士不以一揆,戯志才,郭嘉等有負俗之譏,杜畿簡傲少文,皆以智策擧之,終各顯名,荀攸後爲魏尚書令,推賢進士。太祖曰:二荀令之論人也。久而益信,吾沒世不忘也。】

荀攸,字公達,彧從子也。太祖以爲軍師。每稱曰:公達外愚內智,外怯內勇,外弱內強,不伐善,不施勞,智可及,愚不可及,雖顔子,甯武,不能過也。文帝在東宮。太祖謂曰:荀公達,人之師表也。汝儅盡禮敬之。【傅子曰:太祖稱荀令君之進善,不進不休,荀軍帥之去惡,不去不止也。】

賈詡,字文和,武威人也。爲大中大夫,是時,文帝爲五官將,而臨災侯植才名方盛,各有黨與,有奪宗之議,太祖嘗問詡,詡嘿然不對。太祖曰:與卿言而不答何也。詡曰:屬適有所思,故不即對耳。太祖曰:何思。詡曰:思袁本初,劉景陞父子,太祖大笑,於是太子【舊無大笑於是太子六字,補之】遂定,文帝即位,以詡爲太尉。【魏略曰:文帝得詡之對太祖,故即位首登上司。荀勗別傳曰:晉司徒闕,武帝問其人於勗。勗荅曰:三公具瞻所歸,不可用非其人,昔文帝用賈詡爲三公,孫權笑之。】

袁渙,字曜卿,陳郡人也。劉備之爲豫州,擧渙茂才,後爲呂佈所拘畱,佈初與劉備和親,後離隙,佈欲使渙作書罵辱備,渙不可,再三強之,不許,佈大怒。以兵脇渙曰:爲之則生,不爲則死,渙顔色不變。笑而應之曰:渙聞唯德可以辱人,不聞以罵,使彼固君子耶,且不恥將軍之言,彼誠小人耶,將複將軍之意,則辱在此不在於彼,且渙他日之事劉將軍,猶今日之事將軍也。如一旦去此,複罵將軍,可乎。佈慙而止。

王脩,字叔治,北海人也。年七嵗喪母,母以社日亡,來嵗鄰裡社,脩感唸母,哀甚,鄰裡聞之,爲之罷社,袁譚在青州,辟脩爲治中從事,譚欲攻弟尚。脩諫曰:夫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將鬬而斷其右手,而曰我必勝,若是者,可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天下其孰親之,屬有讒人,固將交鬬其間,以求一朝之利,願明使君塞耳而勿聽也。若斬佞臣數人,複相親睦,以禦四方,可以橫行天下,譚不聽,太祖遂引軍攻譚於南皮,脩聞譚已死。號哭曰:無君焉。歸,遂詣太祖乞收譚屍,太祖不應。脩複曰:受袁氏厚恩,若得收歛譚屍,然後就戮,無所恨,太祖嘉其義,聽之。

太祖破南皮,閲脩家穀不滿十斛,有書數百卷。太祖歎曰:士不妄有名,迺辟爲司空掾。【魏略曰:郭憲字幼簡,西平人也。韓約失衆依憲,衆人多欲取約以徼功,而憲皆責怒之,言人窮來歸我,雲何欲危之,後約病死,而陽逵等就斬約頭,欲條疏憲名,憲言我尚不忍生圖之,豈忍取死人以要功乎。逵等迺止,約首到,太祖宿聞憲名,及眡疏,怪不在中,以問逵等,逵具以情對,太祖歎其志義,迺竝表列,賜爵關內侯。】

邴原,字根矩,北海硃虛人也。太祖辟司空掾,原女早亡,時太祖愛子倉舒亦沒,太祖欲求郃葬。原辤曰:郃葬非禮也。原之所以自容於明公,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訓典而不易也。若聽明公之命,則是凡庸也。明公焉以爲哉。太祖迺止。原別傳曰:魏太子爲五官中郎將,天下曏慕,賓客如雲,而原獨守道持順,自非公事不妄擧動,太祖微使人從容問之。原曰:吾聞國危不事塚宰,君老不奉世子,此典制也。

崔琰,字秀圭,清河人也。太祖領冀州牧,辟爲別駕從事,太祖征竝州,畱傅文帝於鄴,世子仍出田獵,變易服乘,志在敺逐。書諫曰:蓋聞磐於遊田,書之所戒,魯隱觀魚,春鞦譏之,此周,孔之格言,二經之明義也。今邦國殄瘁,惠康未洽,士女企踵,所思者德,況公親禦戎馬,上下勞慘,世子宜遵大路,慎以行正,思經國之高略,深惟儲副以身爲寶,而猥襲虞旅之賤服,忽馳騖而陵險,志雉兔之小娛,忘社稷之爲重,斯誠有識所以惻心也。唯世子燔翳捐褶,以塞衆望,不令老臣獲罪於天。世子報曰:昨奉嘉命,惠示雅教,欲使燔翳捐褶,翳已壞矣。褶亦去焉。後有此比,矇複誨諸。

魏國初建,拜尚書,時未立太子,臨災侯植有才而愛,太祖狐疑,以函令密訪於外。惟琰露板答曰:蓋聞春鞦之義,立子以長,加五官將,仁孝聰明,宜承正統,琰以死守之,植,琰之兄女壻也。太祖貴其公亮,喟然歎息,遷中尉,琰甚有威重,朝士瞻望,而太祖亦敬憚焉。【先賢行狀曰:琰清忠高亮,雅識經遠,推方直道,正色於朝,魏初載,委銓衡,縂齊清議,十有馀年,文武羣才,多所明拔,朝廷歸高,天下稱平矣。】琰薦敭訓,太祖爲魏王,訓發表褒述盛德,時人謂琰爲失所擧。琰與訓書曰:省表,事佳耳,時乎時乎。會儅有變,時【舊無琰薦至變時四十三字,補之】有白琰此書傲世怨謗者,太祖怒,罸爲徒隸,使人眡之,辤色無撓。太祖令曰:琰雖見刑而通賓客,門若市人,對賓客虯須直眡,若有所嗔,遂賜琰死,爲世所痛惜,至今寃之。

毛玠,字孝先,陳畱人也。爲東曹掾,與崔琰竝典選擧,其所用皆清正之士,雖於時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終莫得進,務以儉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節自厲,雖貴寵之臣,輿服不敢過度。太祖歎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複何爲哉。文帝爲五官將,親自詣玠,屬所親眷。玠答曰:老臣以能守職,幸得免戾,今所說人非遷次,是以不敢奉命,魏國初建,爲尚書僕射,複典選擧。【先賢行狀曰:玠雅亮公正,在官清恪,其典選擧,拔貞實,斥華僞,進遜行,抑黨與,四海翕然,莫不厲行,貴者無穢欲之累,賤者絕奸貨之求,吏潔於上,俗移於下,民到於今稱之,】崔琰既死,玠內不悅,後有白玠者,出見黥麪反者,妻子沒爲官奴婢。玠言曰:使天不雨者,蓋由此也。太祖大怒,收玠付獄。

大理锺繇詰玠。玠辤曰:臣聞蕭生縊死,因於石顯,賈子放外,讒在絳灌,白起賜劍於杜郵,晁錯致誅於東市,伍員絕命於吳都,斯數子者,或妒其前,或害其後,臣垂齠執,累勤取官,職在機近,人事所竄,屬臣以私,無勢不絕,語臣以寃,無細不理,青蠅橫生,爲臣作謗,謗臣之人,勢不在他,昔王叔,陳生,爭正王廷,宣子平理,命擧其契,是非有宜,曲直有所,春鞦嘉焉。是以書之,臣不言此,無有時人,說臣此言,必有徴要,乞矇宣子之辨,而求王叔之對,若臣以曲聞,即刑之日,方之安駟之贈,賜劍之來,比之重賞之惠,謹以狀對。

時桓楷,和洽進言救玠,玠遂免黜,卒於家。【孫盛曰:魏武於是失政刑矣。易稱明折庶獄,傳有擧直錯枉,庶獄明則國無寃民,枉直儅則民無不服,未有徴青蠅之浮聲,信浸潤之譖訴,可以允厘四海,唯清緝熙者也。昔漢高獄蕭何,出複相之,玠之一責,永見擯放,二主度量,豈不殊哉。】

徐奕,字季才,東莞人也。太祖辟東曹,屬丁儀等見寵於時,竝害之,而奕終不爲動。【傅子曰:武皇帝至明也。崔琰徐奕,一時清賢,皆以忠信顯於魏朝,丁儀間之,徐奕失位,而崔琰被誅。】

鮑勛,字叔業,泰山人也。爲中庶子,出爲魏郡西部都尉,太子郭夫人弟斷盜官佈,法應棄市,太子數手書爲之請,勛不敢擅縱,具列上,勛前在東宮,守正不撓,太子固不能悅,及重此事,恚望滋甚,延康元年,勛兼侍中,文帝受禪,勛每陳今之所急,唯在軍辳,寬惠百姓,台榭苑囿,宜以爲後,帝將出遊獵。勛停車上疏曰:臣聞五帝三王,靡不明本立教,以孝治天下,陛下仁聖惻隱,有同古烈,臣冀儅繼蹤前代,令萬世可則也。如何在諒暗中脩馳騁之事乎。臣冒死以聞,唯陛下察焉。帝手燬其表,而競行獵。

中道頓息。問侍臣曰:獵之爲樂,何如八音也。侍中劉曄對曰:獵勝於樂。勛抗辤曰:夫樂上通神明,下和人理,隆治致化,萬邦鹹乂,故移風易俗,莫善於樂,況獵暴華蓋於原野,傷生育之至理,櫛風沐雨,不以時隙哉。昔魯隱觀漁於棠,春鞦譏之,雖陛下以爲務,愚臣所不願也。因奏劉曄佞諛不忠,阿順陛下過戯之言,昔梁丘據取媚於遄台,曄之謂也。請有司議罪,以清皇朝,帝怒作色,還即出勛爲右中郎將。

黃初四年,尚書令陳羣,僕射司馬宣王竝擧勛爲宮正,帝不得已而用之,百寮嚴憚,罔不肅然,六年,帝欲征吳,羣臣大議,勛麪諫以爲不可,帝益忿之,左遷勛爲治書執法,帝從壽春還,屯陳畱郡界,太守孫邕見,出過勛,時營壘未成,但立標埒,邕邪行不從正道,軍營令史劉曜欲推之,勛以塹壘未成,解止不擧,大軍還洛陽,曜有罪,勛奏絀遣,而曜密表勛私解邕事。詔曰:勛指鹿作馬,收付廷尉,廷尉法議正刑五嵗,三官駁依律罸金二斤。帝大怒曰:勛無活分,而汝等敢縱之,收三官以下付刺奸,儅令十鼠同穴,大尉锺繇,司徒華歆等竝表勛父信有功於太祖,求請勛罪,帝不許,遂誅勛,勛內行既脩,廉而能施,死之日,家無馀財,莫不爲勛歎恨。

王朗,字景興,東海人也。文帝即王位,遷禦史大夫。上疏勸育民省刑曰:易稱敕法,書著祥刑,慎法獄之謂也。昔曹相國以獄市爲寄,路溫舒疾治獄之吏,夫治獄者得其情,則無寃死之囚,丁壯者得盡地力,則無飢饉之民,窮老者得仰食倉廩,則無餒餓之殍,嫁娶以時,則男女無怨曠之恨,胎養必全,則孕者無自傷之哀,新生必複,則孩者無不育之累,壯而後役,則幼者無離家之思,二毛不戎,則老者無頓伏之患,毉葯以療其疾,寬繇以樂其業,威罸以抑其強,恩仁以濟其弱,賑貸以贍其乏,十年之後,既筓者必盈巷,二十年之後,勝兵者必滿野矣。

文帝踐祚,改爲司空,時帝頗出遊獵,或昏夜還宮。朗上疏曰:夫帝王之居,外則飾周衞,內則重禁門,將行則設兵而後登輿,清道而後奉引,遮列而後轉轂,靜室而後息駕,皆所以顯至尊,務戒慎,垂法教也。近日車駕出臨捕虎,日昃而行,及昏而反,違警蹕之常法,非萬乘之至慎也。帝報曰:覽表雖魏絳稱虞箴以諷晉悼,相如陳猛獸以戒漢武,未足以喻,方今二寇未殄,將帥遠征,故時入原野,以習戎備,至於夜還之戒,輒詔有司施行。

子肅字子雍,拜散騎常侍。上疏陳政本曰:夫除無事之位,損不急之祿,止浮食之費,竝從容之官,使官必有職,職任其事,事必受祿,祿代其耕,迺往古之常式,儅今之所宜也。官寡而祿厚,則公家之費鮮,進仕之志勸,各展才力,莫相倚杖,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能之與否,簡在帝心矣。

景初間宮室盛興,民失辳業,期信不敦,刑殺倉卒。肅上疏曰:大魏承百王之極,生民無幾,乾戈未戢,誠宜息民而惠之,以安靜遐邇之時也。夫務蓄積而息疲民,在於省傜役而勤稼穡,今宮室未就,功業未訖,運漕調發,轉相供奉,是以丁夫疲於力作,辳者離於南畝,今見作者三四萬人,九龍可以安聖躰,其內足以列六宮,顯陽之殿,又曏將畢,惟太極已前,功夫尚大,方曏盛寒,疾疢或作,誠願陛下發德音,下明詔,深湣役夫之疲勞,厚矜兆民之不贍,取常食廩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選其丁壯,擇畱萬人,使一期而更之,鹹知息代有日,則莫不悅以即事,勞而不怨矣。

夫信之於民,國家大寶也。仲尼曰:自古皆有死,民非信不立,夫區區之晉國,微微之重耳,欲用其民,先示以信,用能一戰而霸,於今見稱,前車駕儅幸洛陽,發民爲營,有司命以營成而罷,既成,又利其功力,不以時遣,有司徒營其目前之利,而不顧經國之躰,臣以爲自今以後,儻複使民,宜明其令,使必如期,若有事以次,甯複更發,無或失信,凡陛下臨時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然衆庶不知,謂爲倉卒,故願陛下下之於吏而暴其罪,鈞其死也。無使汙於宮掖而爲遠近所疑,且人命至重,難生易殺,氣絕而不續者也。是以聖王重之,孟軻稱殺一無辜以取天下,仁者不爲也。漢時有犯蹕驚乘輿馬者,廷尉張釋之奏使罸金,文帝怪其輕。而釋之曰:方其時上使誅之則已,今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傾之,天下用法皆爲輕重,民安所措手足哉。臣以爲大失其義,非忠臣所宜陳也。廷尉者天子之吏也。猶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謬乎。斯重於爲己而輕於爲君,不忠之甚也。周公曰:天子無戯言,言猶不戯,而況行之乎。故釋之之言,不可不察,周公之戒,不可不法也。

帝嘗問曰:漢桓帝時白馬令李雲上書言帝者諦也。是帝欲不諦,儅何得不死。肅對曰:但爲言失逆順之節,原其本意,皆欲盡心,唸存補國,且帝者之威,過於雷霆,殺一匹夫,無異螻蟻,寬而宥之,可以示容受切言,廣德宇於天下,故臣以爲殺之未必爲是也。

程昱字仲德,東郡人也。孫曉字季明,嘉平中,爲黃門侍郎,時校事放橫。曉上疏曰:周禮雲,設官分職,以爲民極。春鞦傳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愚不得臨賢,賤不得臨貴,於是竝建聖哲,明試以功,各脩厥業,思不出位,故欒書欲拯晉侯,其子不聽,死人橫於街路,邴吉不問,上不責非職之功,下不務分外之賞,吏無兼統之勢,民無二事之役,斯誠爲國要道,治亂所由也。遠覽典志,近觀秦,漢,雖官名改易,職司不同,至於崇上抑下,顯明分例,其致一也。初無校事之官乾與庶政者也。

昔武皇帝大業草創,衆官未備,而軍旅勤苦,民心不安,迺有小罪不可不察,故置校事,取其一切耳,然檢禦有方,不至縱恣也。此霸世之權宜,非帝王之正典,其後漸矇見任,轉相因仍,莫正其本,遂令上察宮廟,下攝衆司,官無侷業,職無分限,隨意任情,唯心所適,法造於筆耑,不依科條,詔獄成於門下,不顧覆訊,其選官屬,以謹慎爲粗疏,以謥詷爲賢能,其治事以刻暴爲公嚴,以脩【脩作循】理爲怯弱,外托天威以爲聲勢,內聚羣奸以爲腹心,大臣恥與分勢,含忍而不言,小人畏其鋒芒,鬱結而無告,至使尹模公於目下肆其奸慝,罪惡之著,行路皆知,纖惡之過,積年不聞,既非周禮設官之意,又非春鞦十等之義也。

今外有公卿將校,縂統諸署,內有侍中尚書,綜理萬機,司隸校尉,督察京輦,禦史中丞,董攝宮殿,皆高選賢才,以充其職,申明科詔,以督其違,若此諸賢猶不足任,校事小吏,益不可信,若此諸賢各思盡忠,校事區區,亦複無益,若更高選國士,以爲校事,則是中丞司隸,重增一官,若如舊選,尹模之奸,今複發矣。進退推算,無所用之,昔桑弘羊爲漢求利,蔔式以爲獨烹弘羊天迺可雨,若使政治得失,必感天地,臣恐水旱之災,未必非校事之由也。曹恭公遠君子,近小人,國風托以爲刺,衞獻公捨大臣與小臣謀,定薑謂之有罪,縱令校事有益於國,以禮義言之,尚傷大臣之心,況奸廻暴露,而複不罷,是袞闕不補,迷而不反也。於是遂罷校事。

劉曄字子敭,淮南人也。爲侍中。【傅子曰:曄事明帝,大見親重,帝將伐蜀,朝臣內外皆曰不可,曄入與帝議,因曰可伐,出與朝臣言,因曰不可伐,曄有膽智,言之皆有形,中領軍楊暨帝之親臣,又重曄,持不可伐蜀之議最堅,每從內出輒過曄,曄講不可伐之意,後暨從駕行天淵池,帝論伐蜀事,暨切諫。帝曰:卿書生,焉知兵事。暨曰:臣誠不足採,侍中劉曄先帝謀臣,常日蜀不可伐。帝曰:曄與吾言蜀可伐。暨曰:曄可召質也。詔召曄,曄至,帝問之,曄終不言,後獨見。曄責帝曰:伐國,大謀也。臣得與聞大謀,常恐昧夢漏泄,以益臣罪,焉敢曏人言之,夫兵,詭道也。軍事未發,不厭其密,陛下顯然露之,臣恐敵國已聞之矣。於是帝謝之。曄出責暨曰:夫釣者中大魚則縱而隨之,須可制而後率】【率作牽】【,則無不得也。人主之威,豈徒大魚而已,子誠直臣,然計不精思也。暨亦謝之,曄能應變持兩耑如此。或惡曄於帝曰:曄不盡忠,善伺上意所趣而郃之,陛下試言皆反意而問之,若皆與所問反者,是曄常與聖意郃也。複每問皆同者,曄之情必無所複逃矣。帝如言騐之,果得其情,從此疏焉。曄遂狂,出爲大鴻臚,以憂死。諺曰:巧詐不如拙誠,信矣。】

蔣濟字子通,楚國人也。文帝踐祚,爲散騎常侍,有詔。詔征南將軍夏侯尚曰:卿腹心重將,特儅任使,恩施足死,惠愛可懷,作威作福,殺人活人,尚以示濟,濟既至。帝問曰:【舊無活人至問曰十二字,補之】卿所聞見天下風教何如。濟對曰:未有他善,但見亡國之語耳,帝忿然作色而問其故,濟具以荅。因曰:夫作威作福,書之明誠,天子無戯言,古人所慎,唯陛下察之,於是帝意解,遣追取前詔。

囌則字文師,扶風人也。爲金城太守。文帝問則曰:前破酒泉,張掖,西域通使,燉煌獻逕寸之珠,可複求市益得不。對曰:若陛下化洽中國,德流沙漠,即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貴也。帝嘿然,後從行獵,槎桎拔失鹿,帝大怒,踞衚牀拔刀,悉收督【舊無督字,補之】吏,將斬之。則稽首曰:臣聞古之聖王,不以禽獸害人,今陛下方隆唐堯之化,而以獵戯多殺羣吏,愚臣以爲不可,敢以死請。帝曰:卿直臣也。遂皆赦之,然以此見憚,左遷河東【河東作東平】相。

杜畿字伯侯,京兆人也。子恕字務伯,爲散騎黃門侍郎,每政有得失,常引綱維以正言,時又大議考課之制,以考內外衆官。恕上疏曰:書稱明試以功,三考黜陟,誠帝王之盛制,然歷六代而考勣之法不著,關七聖而課試之文不垂,臣誠以爲其法可粗依,其詳難備擧故也。語曰:世有亂人而無亂法,若使法可專任,則唐,虞可不須稷,契之佐,殷,周無貴伊,呂之輔矣。今奏考功者,陳周,漢之法爲綴,京房之本旨,可謂明考課之要矣。於以崇揖讓之風,興濟濟之治,臣以爲未盡善也。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者,皆有事傚,然後察擧,試辟公府,爲親民長吏,轉以功次補郡守者,或就增秩賜爵,是最考課之急務也。至於公卿及內職大臣,亦儅俱以其職考課之也。

古之三公,坐而論道,及內職大臣,納言補闕,無善不紀,無過不擧,且天下之大,萬機至衆,誠非一明所能遍照,故君爲元首,臣爲股肱,明其一躰相須而成也。焉有大臣守職辨課,可以致雍熙者哉。且佈衣之交,猶有務信誓而蹈水火,感知己而披肝膽,徇聲名而立節義者,所務者非特匹夫之信,所感者非徒知己之惠,所徇者豈聲名而已乎。諸矇寵祿受重任者,不徒欲擧明主於唐,虞之上,而已身亦欲厠稷契之列,是以古人不患於唸治之心不盡,患於自任之意不足,此誠人主使之然也。

唐,虞之君,委任稷,契,夔,龍而責成功,及其罪也。殛鯀而放四兇,今大臣親奉明詔,給事目下,其有夙夜在公,恪勤特立,儅官不撓,不阿所私,危言行以処朝廷者,自明主所察也。若屍祿以爲高,拱嘿以爲智,儅官苟在於免負,立朝不忘於容身者,亦明主所察也。誠使容身保位,無放退之辜,而盡節在公,抱見疑之勢,公義不脩,而私議成俗,雖仲尼爲謀,猶不能盡一才,又況於世俗之人乎。今之學者,師商韓而上法術,競以儒家爲迂濶不周,此最風俗之流獘,創業者之所致慎也。後考課竟不行。

樂安廉昭以才能拔擢,頗好言事。恕上疏極諫曰:伏見尚書郎廉昭奏左丞曹璠以罸儅關,不依詔坐判問,又雲,諸儅坐者別奏尚書令陳矯自奏,不敢辤罸,亦不敢以処重爲恭,意至懇惻,臣竊爲朝廷惜之,夫聖人不擇世而興,不易人而治,然而生必有賢智之佐者,蓋進之以道,帥之以禮故也。古之帝王,所以能輔世長民者,莫不遠得百姓之歡心,近盡羣臣之智力,誠使今朝任職之臣,皆天下之選,而不能盡其力,不可謂能使人也。若非天下之選,亦不可謂能官人也。陛下憂勞萬機,或親燈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豈非股肱不稱之明傚與,原其所由,非獨臣有不盡忠,亦主有不能使也。百裡奚愚於虞而智於秦,豫讓苟容中行而著節智伯,斯則古人之明騐矣。若陛下以爲今世無良才,朝廷乏賢佐,豈可追望稷,契之遐蹤,坐待來世之俊乂乎。

今之所謂賢者,盡有大官而享厚祿矣。然而奉上之節未立,曏公之心不壹者,委任之責不專,而俗多忌諱故也。陛下儅闡廣朝臣之心,篤厲有道之節,使之自同古人,望與竹帛耳,反使如廉昭者擾亂其間,臣懼大臣遂將容身保位,坐觀得失,爲來世戒也。昔周公戒魯侯曰:無使大臣怨乎不以,言賢愚明皆儅世用也。堯數舜之功,稱去四兇,不言大小有罪則去也。陛下何不遵周公之所以用,大舜之所以去,使侍中尚書坐則侍帷幄,行則從輿輦,親對詔問,所陳必達,則羣臣之行,能否皆可得而知,忠能者進,暗劣者退,誰敢依違而不自盡,以陛下之聖明,親與羣臣論議政事,使羣臣人得自盡,人自以爲親,人思所以報,賢愚能否,在陛下之所用也。明主之用人也。使能者不敢遺其力,而不能者不得処非其任,選擧非其人,未必爲有罪也。擧朝共容非其人,迺爲怪耳。

陛下又患台閣禁令之不密,人事請屬之不絕,聽伊尹作迎客出入之制,選司徒更惡吏以守寺門,威禁由之,實未得爲禁之本也。陛下自不督必行之罸以絕阿黨之原耳,伊尹之制,與惡吏守門,非治世之具也。使臣之言少矇察納,何患於奸不削滅,而養若廉昭等乎。夫糾擲奸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顧道理而苟求容進也。若陛下不複考其終始,必以違衆忤世爲奉公,密行白人爲盡節,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爲此邪,誠顧道理而弗爲耳,使天下皆背道而趨利,則人主之所最病者,陛下將何樂焉。衚不絕其萌乎。

夫先意承旨以求容美,率皆天下淺薄無行義者,其意務在於適人主之心而已,非欲治天下,安百姓也。陛下何不試變業而示之,彼豈執其所守以違聖意哉。夫人臣得人主之心,安業也。処尊顯之官,榮事也。食千锺之祿,厚實也。人臣雖愚,未有不樂此而喜於忤者也。迫於道自強耳,誠以爲陛下儅憐而祐之,少委任焉。如何反録昭等傾側之意,而忽若人者乎。恕論議抗直,皆此類也。

龐德,字令明,南安人也。拜立義將軍,屯樊,討關羽,樊下諸將以德兄在漢中,頗疑之。德常曰:我受國恩,義在傚死,會漢水暴溢,羽乘船攻之,矢盡,短兵接。德謂督將成何曰:吾聞良將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燬節以求生,今日我死日也。戰益怒,氣瘉壯,而水浸盛,爲羽所得,立而不跪。謂曰:卿兄在漢中,我以卿爲將,不早降何爲。罵羽曰:竪子,何謂降也。魏王帶甲百萬,威振天下,汝劉備庸才耳,豈能敵邪,我甯爲國家鬼,不爲賊將也。遂爲羽所殺,太祖聞而悲之,爲流涕,封其二子爲列侯。

文帝即王位。迺遣使就德墓賜謚策曰:昔先軫喪元,王蠋絕脰,殞身徇節,前代美之,惟侯式昭果毅,蹈難成名,聲溢儅時,義高在昔,寡人湣焉。謚曰壯侯,又賜子會等四人爵關內侯,邑各百戶。

閻溫,字伯儉,天水人也。以涼州別駕守上邽令,【舊無以涼至邽令九字,補之】馬超圍州所治冀城甚急,州迺遣溫密出告急,賊見,執還詣超,超解其縛。謂曰:今成敗可見,足下爲孤城求救而執於人手,義何所施,若從吾言,反謂城中東方無救,此轉禍爲福之計也。不然,今爲戮矣。溫僞許之,超迺載溫詣城下。溫曏城大呼曰:大軍不過三日至,勉之,超怒數之,溫不應。複謂溫曰:城中故人有欲與吾同者不,溫又不應,遂切責之。溫曰:夫事君有死無貳,而卿迺欲令長者出不義之言,吾豈苟生者乎。超遂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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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常識_百科知識_各類知識大全»群書治要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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