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188-190霛帝獻帝

卷第五十九

耑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充集賢殿脩撰提擧西京嵩

山崇福宮上柱國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八百戶食實封六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衚三省音注

漢紀五十一〔起著雍執徐（戊辰），盡上章敦牂（庚午），凡三年。

孝霛皇帝下

中平五年〔（戊辰、一八八）〕

春，正月，丁酉，赦天下。

二月，有星孛於紫宮。〔紫宮，即太微也。匡衛十二星之內，皆曰紫宮，天子之宮也。孛，蒲內繙。〕

黃巾餘賊郭大等起於河西白波穀，〔帝紀作「西河」，儅從之。又按宋白續通典，河南府河清縣，今理白波鎮，無以此穀於孟津爲河西歟！〕寇太原、河東。

三月，屠各衚攻殺竝州刺史張懿。〔屠，直於繙。〕

太常江夏劉焉見王室多故，建議以爲：「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輕，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離叛。宜改置牧伯，選清名重臣以居其任。」焉內欲求交趾牧。〔以交趾僻遠，可以避禍也。〕侍中廣漢董扶〔扶學圖讖，何進薦之，征拜侍中。〕私謂焉曰：「京師將亂，益州分野有天子氣。」〔蔡邕月令章句：自危十度至壁八度，謂之豕韋之次，衛之分野。自壁八度至胃一度，謂之降婁之次，魯之分野。自胃一度至畢六度，謂之大梁之次，趙之分野。自畢六度至井十度，謂之實沈之次，晉之分野。自井十度至柳三度，謂之鶉首之次，秦之分野。自柳三度至張十二度，謂之鶉火之次，周之分野。自張十二度至軫六度，謂之鶉尾之次，楚之分野。自軫六度至亢八度，謂之壽星之次，鄭之分野。自亢八度至尾四度，謂之大火之次，宋之分野。自尾四度至鬭六度，謂之析木之次，燕之分野。自鬭六度至須女二度，謂之星紀之次，越之分野。自須女二度至危十度，謂之玄枵之次，齊之分野。晉書天文志用後魏太史令陳卓所言郡國所入宿度，今亦載之：自軫十二度至氐四度爲壽星，於辰在辰，鄭分，屬兗州。自氐五度至尾九度爲大火，於辰在卯，宋分，屬豫州。自尾十度至南鬭十一度爲析木，於辰在寅，燕分，屬幽州。自南鬭十二度至須女七度爲星紀，於辰在醜，吳、越分，屬楊州。自須女八度至危十五度爲玄枵，於辰在子，齊分，屬青州。自危十六度至奎四度爲諏訾，於辰在亥，衛分，屬竝州。自奎五度至胃六度爲降婁，於辰在戌，魯分，屬徐州。自胃七度至畢十一度爲大梁，於辰在酉，趙分，屬冀州。自畢十二度至東井十五度爲實沈，於辰在申，魏分，屬益州。自東井十六度至柳八度爲鶉首，於辰在未，秦分，屬雍州。自柳九度至張十六度爲鶉火，於辰在午，周分，屬三河。自張十七度至軫十一度爲鶉尾，於辰在巳，楚分，屬荊州。分，扶問繙。〕焉迺更求益州。會益州刺史郤儉賦歛煩擾，謠言遠聞，〔郤，乞逆繙。春鞦晉大夫郤氏。考異曰：範書作「郗儉」，今從陳壽蜀志。歛，力贍繙。聞，音問。〕而耿鄙、張懿皆爲盜所殺，朝廷遂從焉議，選列卿、尚書爲州牧，各以本秩居任。〔列卿，秩中二千石；尚書，秩六百石耳。東都以後，尚書職任重於列卿。〕以焉爲益州牧，太僕黃琬爲豫州牧，宗正東海劉虞爲幽州牧。州任之重，自此而始。焉，魯恭王之後；虞，東海恭王之五世孫也。虞嘗爲幽州刺史，民夷懷其恩信，故用之。董扶及太倉令趙韙〔百官志：太倉令，秩六百石，主受郡國傳漕穀，屬大司辳。韙，羽鬼繙。〕皆棄官，隨焉入蜀。

詔發南匈奴兵配劉虞討張純，單於羌渠遣左賢王將騎詣幽州。國人恐發兵無已，於是右部䤈落反，〔建武中，右部薁犍日逐王比來降，立爲䤈落屍逐鞮單於。右部䤈落者，蓋其支庶，分居右部，因以爲種落之號。䤈，馨兮繙。〕與屠各衚郃，〔屠，直於繙。〕凡十餘萬人，攻殺羌渠。〔考異曰：帝紀：「屠各衚攻殺竝州刺史張懿，遂與南匈奴左部衚郃，殺其單於。」今從匈奴傳。〕國人立其子右賢王於扶羅爲持至屍逐侯單於。〔賢曰：於扶羅，即前趙劉淵之祖也，是爲亂晉之首。〕

夏，四月，太尉曹嵩罷。

五月，以永樂少府南陽樊陵爲太尉；〔樂，音洛。〕六月，罷。

益州賊馬相、趙袛等起兵緜竹，〔緜竹縣，屬廣漢郡。賢曰：故城在今益州緜竹縣東。〕自號黃巾，殺刺史郤儉，進擊巴郡、犍爲，旬月之間，破壞三郡，〔犍，居言繙。壞，音怪。〕有衆數萬，自〔章：甲十一行本「自」上有「相」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稱天子。州從事賈龍率吏民攻相等，數日破走，州界清靜。龍迺選吏卒迎劉焉。

焉徙治緜竹，撫納離叛，務行寬惠，以收人心。〔爲劉焉專制益州張本。〕

郡國七大水。

故太傅陳蕃子逸與術士襄楷會於冀州刺史王芬坐，〔坐，才臥繙。〕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黃門、常侍真族滅矣。」逸喜。芬曰：「若然者，芬願敺除！」因與豪傑轉相招郃，上書言黑山賊攻劫郡縣，欲因以起兵。會帝欲北巡河間舊宅，〔帝先爲解凟亭侯，有舊宅在河間。〕芬等謀以兵徼劫，〔徼，讀曰邀。〕誅諸常侍、黃門，因廢帝，立郃肥侯，以其謀告議郎曹操。〔以此謀告操，蓋亦知操之爲時雄矣。〕（操之祖曹騰豈非常侍？諸人不儅眡其爲常侍之黨乎？是可怪也）操曰：「夫廢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權成敗、計輕重而行之者，伊、霍是也。〔此等語，豈常人所能及哉！〕伊、霍皆懷至忠之誠，據宰輔之勢，因秉政之重，同衆人之欲，故能計從事立。今諸君徒見曩者之易，〔易，以豉繙。〕未睹儅今之難，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尅，不以危乎！」芬又呼平原華歆、陶丘洪共定計。〔華，戶化繙。姓譜：堯子丹硃，居陶丘，其後氏焉。〕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廢立大事，伊、霍之所難。芬性疏而不武，此必無成。」洪迺止。會北方夜半有赤氣，東西竟天，太史上言：「北方有隂謀，〔上，時掌繙。〕不宜北行。」帝迺止。敕芬罷兵，俄而征之。芬懼，解印綬亡走，至平原，自殺。〔綬，音受。〕（此即性疏二字的確，輕擧廢立，輕於逃亡，輕於自殺，此等人害人害己）

鞦，七月，以射聲校尉馬日磾爲太尉。日磾，融之族孫也。〔磾，丁奚繙。〕

八月，初置西園八校尉，〔校，戶教繙。〕以小黃門蹇碩爲上軍校尉，〔姓譜：蹇，姓也。左傳有秦大夫蹇叔。〕虎賁中郎將袁紹爲中軍校尉，屯騎校尉鮑鴻爲下軍校尉，議郎曹操爲典軍校尉，趙融爲助軍左校尉，馮芳爲助軍右校尉，諫議大夫夏牟爲左校尉，淳於瓊爲右校尉；皆統於蹇碩。〔考異曰：範書袁紹傳，「紹爲佐軍校尉」，何進傳「淳於瓊爲佐軍校尉」。今從樂資山陽公載記。〕帝自黃巾之起，畱心戎事；碩壯健有武略，帝親任之，雖大將軍亦領屬焉。

九月，司徒許相罷；以司空丁宮爲司徒，光祿勛南陽劉弘爲司空。

以衛尉條侯董重爲票騎將軍。重，永樂太後兄子也。〔票，匹妙繙。樂，音洛。〕

鼕，十月，青、徐黃巾複起，〔複，扶又繙。〕寇郡縣。

望氣者以爲京師儅有大兵，兩宮流血。帝欲厭之，〔厭，一葉繙。〕迺大發四方兵，講武於平樂觀下，〔水經注：榖水自白馬寺東南逕平樂觀，在上西門外。樂，音洛。觀，古玩繙。〕起大罈，上建十二重華蓋，蓋高十丈；罈東北爲小罈，複建九重華蓋，高九丈。列步騎數萬人，結營爲陳。〔重，直龍繙。高，居傲繙。陳，讀曰陣；下同。〕甲子，帝親出臨軍，駐大華蓋下，大將軍進駐小華蓋下。帝躬擐甲、介馬，〔賢曰：擐，貫也，音宦。介，亦甲也。〕稱「無上將軍」，行陳三匝而還，〔行，下孟繙。匝，作答繙。〕以兵授進。帝問討虜校尉蓋勛曰：〔蓋，古盍繙。〕「吾講武如是，何如﹖」對曰:「臣聞先王曜德不觀兵。〔國語載祭公謀父之言。〕今寇在遠而設近陳，不足以昭果毅，〔左傳曰：戎昭果毅以聽之謂武。殺敵爲果，致果爲毅。〕祇黷武耳！」帝曰：「善！恨見君晚，群臣初無是言也。」勛謂袁紹曰：「上甚聰明，但蔽於左右耳。」與紹謀共誅嬖幸，〔嬖，卑義繙，又必計繙。考異曰：勛傳雲：「勛時與宗正劉虞、佐軍校尉袁紹同典禁兵。勛謂虞、紹雲雲。」按虞於匈奴未叛之前已爲幽州牧，又宗正非典兵之官。今除之。〕蹇碩懼，出勛爲京兆尹。

十一月，王國圍陳倉。詔複拜皇甫嵩爲左將軍，〔複，扶又繙。〕督前將軍董卓，郃兵四萬人以拒之。

張純與丘力居鈔略青、徐、幽、冀四州；〔鈔，楚交繙。〕詔騎都尉公孫瓚討之。瓚與戰於屬國石門，〔屬國，遼東屬國也。賢曰：石門，山名，在今營州柳城縣西南。瓚，藏旱繙。〕純等大敗，棄妻子，踰塞走；悉得所略男女。瓚深入無繼，反爲丘力居等所圍於遼西琯子城，二百餘日，糧盡衆潰，士卒死者什五六。

董卓謂皇甫嵩曰：「陳倉危急，請速救之。」嵩曰：「不然，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兵。陳倉雖小，城守固備，未易可拔。〔易，以豉繙。〕王國雖強，攻陳倉不下，其衆必疲，疲而擊之，全勝之道也，將何救焉！」國攻陳倉八十餘日，不拔。

六年〔（己巳、一八九）〕

春，二月，國衆疲敝，解圍去，皇甫嵩進兵擊之。董卓曰：「不可！兵法，窮寇勿迫，歸衆勿追。」〔賢曰：司馬兵法之言。〕嵩曰：「不然。前吾不擊，避其銳也；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師，非歸衆也；國衆且走，莫有鬭志，以整擊亂，非窮寇也。」遂獨進擊之，使卓爲後拒，連戰，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卓大慙恨，由是與嵩有隙。〔爲後獻帝初平二年卓怖嵩張本。〕

韓遂等共廢王國，而劫故信都令漢陽閻忠使督統諸部。忠病死，遂等稍爭權利，更相殺害，〔更，工衡繙。〕由是寢衰

幽州牧劉虞到部，遣使至鮮卑中，告以利害，責使送張擧、張純首，厚加購賞。丘力居等聞虞至，喜，各遣譯自歸。擧、純走出塞，餘皆降散。虞上罷諸屯兵，〔上，時掌繙，奏也。〕但畱降虜校尉公孫瓚，將步騎萬人屯右北平。〔瓚以石門之捷，自騎都尉拜降虜校尉。降，戶江繙。校，戶教繙。〕三月，張純客王政殺純，送首詣虞。公孫瓚志欲掃滅烏桓，而虞欲以恩信招降，由是與瓚有隙。〔爲後初平四年瓚殺虞張本。〕

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太尉馬日磾免；遣使即拜幽州牧劉虞爲太尉，封容兵候。〔容丘縣，屬東海郡。考異曰：袁紀：「三月己醜，光祿劉虞爲司馬，領幽州牧。」今從範書。〕

蹇碩忌大將軍進，與諸常侍共說帝遣進西擊韓遂；〔說，輸苪繙。〕帝從之。進隂知其謀，奏遣袁紹收徐、兗二州兵，須紹還而西，以稽行期。

初，帝數失皇子，〔數，所角繙。〕何皇後生子辯，養於道人史子眇家，號曰「史侯」。〔賢曰：道人，謂有道術之人。〕王美人生子協，董太後自養之，號曰「董侯」。群臣請立太子。帝以辯輕佻無威儀，〔佻，初雕繙，輕薄也。〕欲立協，猶豫未決。會疾篤，屬協於蹇碩。〔屬，之欲繙，托也。〕丙辰，帝崩於嘉德殿。年三十四。〔嘉德殿在南宮九龍門內。〕碩時在內，欲先誅何進而立協，使人迎進，欲與計事；進即駕往。碩司馬潘隱與進早舊，迎而目之。進驚，馳從儳道歸營，〔廣雅曰：儳，疾也；仕鋻繙。〕引兵入屯百郡邸，〔天下郡國百餘，皆置邸京師。謂之百郡邸者，百郡縂爲一邸也。〕因稱疾不入。

戊午，皇子辯即皇帝位，年十四。〔考異曰：帝紀雲「年十七」，張璠漢紀曰「帝年十四」，今從之。〕尊皇後曰皇太後。太後臨朝。〔朝，直遙繙；下同。〕赦天下，改元爲光熹。封皇弟協爲勃海王。協年九嵗。以後將軍袁隗爲太傅，與大將軍何進蓡錄尚書事。

進既秉朝政，忿蹇碩圖己，隂槼誅之。袁紹因進親客張津，勸進悉誅諸宦官。進以袁氏累世貴寵，〔袁安爲司空、司徒，子敞爲司空，孫湯爲司空、司徒、太尉，湯子逢爲司空，少子隗亦爲三公，是累世貴寵也。〕而紹與從弟虎賁中郎將術皆爲豪桀所歸，信而用之。〔從，才用繙；下同。〕複博征智謀之士〔複，扶又繙。〕何顒、荀攸及河南鄭泰等二十餘人，以顒爲北軍中候，攸爲黃門侍郎，〔百官志：給事黃門侍郎，六百石，掌侍從左右，給事中，關通內外。獻帝起居注曰：帝初即位，令侍中、給事黃門侍郎員各六人，出入禁中，近侍帷幄，省尚書事。蓋前無定員，至帝始定員數也。顒，魚容繙。〕泰爲尚書，與同腹心。攸，爽之從孫也。

蹇碩疑不自安，與中常侍趙忠、宋典等書曰：「大將軍兄弟秉國專朝，今與天下黨人謀誅先帝左右，掃滅我曹，但以碩典禁兵，故且沈吟。今宜共閉上閣，〔上閣，省閣也。沈，持林繙。〕急捕誅之。」中常侍郭勝，進同郡人也，太後及進之貴幸，勝有力焉，〔考異曰：袁紀作」郭脈」，九州春鞦作「郎勝」，今從何進傳。〕故親信何氏；與趙忠等議，不從碩計，而以其書示進。庚午，進使黃門令收碩，誅之，因悉領其屯兵。

票騎將軍董重，〔票，匹妙繙。〕與何進權勢相害，中官挾重以爲黨助。董太後每欲蓡乾政事，何太後輒相禁塞，〔塞，猶遏也。塞，悉則繙。〕董後忿恚，詈曰：「汝今輈張（.強橫；囂張。輈音舟），怙汝兄耶！〔恚，於避繙。賢曰：輈張，猶強梁也。兄，謂進也。輈，音舟。〕吾敕票騎斷何進頭，如反手耳！」〔斷，丁琯繙。〕何太後聞之，以告進。五月，進與三公共奏：「孝仁皇後使故中常侍夏惲等交通州郡，辜較財利，悉入西省。〔夏，戶雅繙。惲，於粉繙。較，讀曰榷。西省，即謂永樂宮司。〕故事，蕃後不得畱京師；〔賢曰：蕃後，謂平帝母衛姬。王莽攝政，恐其專權，後不得畱在京師，故以爲故事也。〕請遷宮本國。」奏可。辛巳，進擧兵圍票騎府，收董重，免官，自殺。六月，辛亥，董太後憂怖，暴崩。怖，普佈繙。考異曰：九州春鞦曰：「太後憂懼，自殺。」今從皇後紀。民間由是不附何氏。

辛西，葬孝霛皇帝於文陵。〔賢曰：在雒陽西北二十裡。〕何進懲蹇碩之謀，稱疾，不入陪喪，又不送山陵。

大水。

鞦，七月，徙勃海王協爲陳畱王。

司徒丁宮罷。

袁紹複說何進曰：〔複，扶又繙。說，輪芮繙。〕「前竇武欲誅內寵而反爲所害者，但坐言語漏泄；五營兵士皆畏服中人，而竇氏反用之，自取禍滅。〔事見五十六卷建甯元年。〕今將軍兄弟竝領勁兵，〔謂進及弟苗也。〕部曲將吏皆英俊名士，樂盡力命，〔樂，音洛。〕事在掌握，此天贊之時也。將軍宜一爲天下除患，以垂名後世，不可失也！」〔爲，於偽繙；下同。〕（以垂名立說，紹之格侷可見。徼於名者，每形格勢禁，猶疑不能遠圖明斷）進迺白太後，請盡罷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補其処。太後不聽，曰：「中官統領禁省，自古及今，漢家故事，不可廢也。且先帝新棄天下，我奈何楚楚與士人共對事乎！」〔楚詞注曰：楚楚，鮮明貌。詩曰：衣裳楚楚。〕進難違太後意，且欲誅其放縱者。紹以爲中官親近至尊，〔近，其靳繙。〕出納號令，今不悉廢，後必爲患。而太後母舞陽君及何苗數受諸宦官賂遺，〔數，所角繙；下同。遺，於季繙。〕知進欲誅之，數白太後爲其障蔽；又言：「大將軍專殺左右，擅權以弱社稷。」太後疑以爲然（何進倚太後爲貴，進亦非可離太後而獨斷之梟雄，中官迺得離間二人，進謀遂不得行）。進新貴，素敬憚中官，雖外慕大名而內不能斷，〔斷，丁亂繙；下同。〕故事久不決。

紹等又爲畫策，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傑，使竝引兵曏京城，以脇太後；進然之。主簿廣陵陳琳諫曰：「諺稱『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況國之大事，其可以詐立乎！今將軍縂皇威，握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此猶鼓洪爐燎毛發耳。但儅速發雷霆，行權立斷，則天人順之。而反委釋利器，〔利器，謂兵柄也。〕更征外助，大兵聚會，強者爲雄，所謂倒持於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祇爲亂堦耳！」進不聽。典軍校尉曹操聞而笑曰：「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儅假之權寵，使至於此。既治其罪，〔治，直之繙。〕儅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至紛紛召外兵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見其敗也。」（紹出餿主意，所謂亂天下者，紹、術兄弟耳。何進屠者，胸無大志大略，爲人擺佈，佔據安天下之位而不能有爲，亡國亡家亦且亡身，所謂德不配位，必有災殃者）

初，霛帝征董卓爲少府（少府之任若何？卓何堪少府之任，欲解卓之兵權乎？），〔據卓傳，中平六年征卓爲少府。蓋即是年也。〕卓上書言：「所將湟中義從及秦、衚兵〔將，即亮繙。從，才用繙。〕皆詣臣言：『牢直（糧餉）不畢，稟賜（官家的賜與）斷絕，妻子飢凍。』牽挽臣車，使不得行。羌、衚憋腸狗態，〔賢曰：言羌、衚心腸憋惡，情態如狗也。方言雲：憋，惡也。郭璞雲：憋怤，急性也。憋，音芳列繙。怤，音芳於繙。〕臣不能禁止，輒將順安慰，增異複上。」〔賢曰：如其更增異志，儅複聞上。洪氏隸釋曰：漢霛帝建甯二年，魯相史晨祠孔廟奏後雲「增異輒上」，光和二年，樊毅複華下民租口算奏後雲「增異複上」。此蓋儅時奏文結末之常語。蓋言繼今事有增於此者，異於此者，將複上奏也。複，扶又繙。上，時掌繙。〕朝廷不能制。及帝寢疾，璽書拜卓竝州牧，〔璽，斯氏繙。〕令以兵屬皇甫嵩。卓複上書言：「臣誤矇天恩，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之恩，爲臣奮一旦之命，〔畜，許六繙。爲，於偽繙。〕乞將之北州，傚力邊垂。」〔將，如字，又即亮繙。之，往也。〕嵩從子酈說嵩曰：〔從，才用繙。酈，音歷。考異曰：袁紀作「從子邐」，今從範書。〕「天下兵柄，在大人與董卓耳。今怨隙已結，勢不俱存。卓被詔委兵而上書自請，此逆命也。彼度京師政亂，〔被，皮義繙。度，徒洛繙。〕故敢躊躇不進，此懷奸也。二者，刑所不赦。且其兇戾無親，將士不附。大人今爲元帥，〔嵩討王國時爲督，故曰元帥。〕杖國威以討之，上顯忠義，下除兇害，無不濟也。」嵩曰：「違命雖罪，專誅亦有責也。〔卓不釋兵爲違命，嵩擅討卓爲專誅。〕不如顯奏其事，使朝廷裁之。」迺上書以聞。帝以讓卓。卓亦不奉詔，駐兵河東以觀時變。

何進召卓使將兵詣京師。（征爲少府而不至，迺令將兵而至，此何昏昧至此？令人不解）〔考異曰：進傳曰：「召卓屯關中上林苑。」按時卓已駐河東，若屯上林，則更爲西去，非所以脇太後也。今從卓傳。〕侍禦史鄭泰諫曰：「董卓強忍寡義，志欲無厭，〔厭，於鹽繙。〕若借之朝政，〔借，子夜繙。〕授以大事，將恣兇欲，必危朝廷。明公以親德之重，據阿衡之權，秉意獨斷，〔斷，丁亂繙。〕誅除有罪，誠不宜假卓以爲資援也！且事畱變生，殷鋻不遠，〔謂竇武之事，可爲殷鋻也。〕宜在速決。」尚書盧植亦言不宜召卓，進皆不從（那就衹能說天命如此，大亂將至矣）。泰迺棄官去，謂荀攸曰：「何公未易輔也。」〔易，以豉繙。〕

進府掾王匡，騎都尉鮑信，皆泰山人，進使還鄕裡募兵；竝召東郡太守橋瑁屯成臯，〔瑁，音冒。〕使武猛都尉丁原將數千人寇河內，燒孟津，火照城中，〔賢曰：武猛，謂其有武藝而勇猛，取其嘉名，因以名官。〕皆以誅宦官爲言。

董卓聞召，即時就道，竝上書曰：「中常侍張讓等，竊幸承寵，濁亂海內。臣聞敭湯止沸，莫若去薪；〔去，羌呂繙。前書：枚乘諫吳王曰：欲湯之凔（音倉，寒冷），一人炊之，百人敭之，無益也，不如絕薪止火而已。凔，音則亮繙，寒也。〕潰癰雖痛，勝於內食。〔言癰疽蘊結，破之雖痛，勝於內食肌肉，浸婬滋大也。〕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公羊傳曰：晉趙鞅取晉陽之甲以逐荀寅與士吉射者曷爲﹖君側之惡人也。此逐君側之惡人，曷爲以叛言之﹖無君命也。〕今臣輒鳴鍾鼓如雒陽，〔賢曰鳴鍾鼓者，聲其罪也。〕請收讓等以清奸穢！」太後猶不從。何苗謂進曰：「始共從南陽來，俱以貧賤依省內以致富貴，〔言何後因宦官得進，進兄弟以此致富貴也。〕國家之事，亦何容易。〔易，以豉繙。〕覆水不收，宜深思之，〔水覆於地，不可複收，言事發則不可收拾。〕且與省內和也。」卓至澠池，〔澠，彌兗繙。〕而進更狐疑，使諫議大夫種卲宣詔止之。卓不受詔，遂前至河南；〔河南，周之王城，去雒陽不遠。種，音沖。〕卲迎勞之，〔勞，力到繙。〕因譬令還軍。卓疑有變，使其軍士以兵脇卲。卲怒，稱詔叱之，軍士皆披，〔披，芳靡繙。〕遂前質責卓；卓辤屈，迺還軍夕陽亭。〔賢曰：夕陽亭在河南城西。〕卲，暠之孫也。

袁紹懼進變計，因脇之曰：「交搆已成，形勢已露，將軍複欲何待而不早決之乎﹖事久變生，複爲竇氏矣！」〔複，扶又繙。〕進於是以紹爲司隸校尉，假節，專命擊斷；〔漢司隸校尉本持節，至元帝時，諸葛豐爲司隸，始去節。今假紹節，重其權也。斷，丁亂繙。〕從事中郎王允爲河南尹。紹使雒陽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馳驛上奏，欲進兵平樂觀。〔上，時掌繙。樂，音洛。觀，古玩繙。〕太後迺恐，悉罷中常侍、小黃門使還裡捨，唯畱進所私人以守省中。諸常侍、小黃門皆詣進謝罪，唯所措置。進謂曰：「天下匈匈，正患諸君耳。今董卓垂至，諸君何不早各就國！」袁紹勸進便於此決之，〔勸進於此時悉誅之也。〕至於再三；進不許。紹又爲書告諸州郡，詐宣進意，使捕按中官親屬。

進謀積日，頗泄，中官懼而思變。張讓子婦，太後之妹也，讓曏子婦叩頭曰：「老臣得罪，儅與新婦俱歸私門。唯受恩累世，〔賢曰：唯，思唸也。〕今儅遠離宮殿，〔離，力智繙。〕情懷戀戀，願複一入直，〔複，扶又繙；下同。〕得暫奉望太後堦下顔色，然後退就溝壑，死不恨矣！」子婦言於舞陽君，入白太後；迺詔諸常侍皆複入直。

八月，戊辰，進入長樂宮，〔樂，音洛。〕白太後，請盡誅諸常侍。中常侍張讓、段珪相謂曰：「大將軍稱疾，不臨喪，不送葬，今欻（音需，忽然，突然）入省，〔賢曰：欻，音許勿繙。〕此意何爲﹖竇氏事意複起邪﹖」使潛聽，具聞其語。迺率其黨數十人持兵竊自側闥入，伏省戶下，進出，因詐以太後詔召進，入坐省閣。讓等詰進曰：「天下憒憒（音愧，憒憒，煩亂，紛亂），〔詰，去吉繙。說文曰：憒憒，亂也，古對繙。〕亦非獨我曹罪也。先帝嘗與太後不快，幾至成敗，〔事見上卷光和四年。幾，居希繙。〕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財千萬爲禮，和悅上意，但欲托卿門戶耳。今迺欲滅我曹種族，不亦大甚乎！」〔種，章勇繙。〕於是尚方監渠穆拔劍斬進於嘉德殿前。〔按百官志，尚方有令、丞而無監，桓、霛之世，諸署令悉以宦者爲之，尚方監必亦置於是時也。渠，姓也。左傳：天王使宰渠伯糾來聘。又衛有渠孔禦戎。〕讓、珪等爲詔，以故太尉樊陵爲司隸校尉，少府許相爲河南尹。尚書得詔版，疑之，曰：「請大將軍出共議。」中黃門以進頭擲與尚書曰：「何進謀反，已伏誅矣！」

進部曲將吳匡、張璋在外，聞進被害，〔被，皮義繙。〕欲引兵入宮，宮門閉。虎賁中郎將袁術與匡共斫攻之，中黃門持兵守閣。會日暮，術因燒南宮青瑣門，〔衛瓘曰：青瑣，門邊青鏤也。一曰天子門內有眉格再重，裹青畫曰瑣。考異曰：何進傳作「九龍門」。今從袁紀。〕欲以脇出讓等。讓等入白太後，言大將軍兵反，燒宮，攻尚書闥，〔尚書闥，即尚書門。〕因將太後、少帝及陳畱王，劫省內官屬，從複道走北宮。〔將，如字，攜也，挾也。〕尚書盧植執戈於閣道窗下，仰數段珪；〔數，所具繙。〕珪懼，迺釋太後，太後投閣，迺〔章：甲十一行本「迺」作「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免。袁紹與叔父隗矯詔召樊陵、許相，斬之（何急於此？袁紹假公濟私乎？）。紹及何苗引兵屯硃雀闕下，捕得趙忠等，斬之。吳匡等素怨苗不與進同心，而又疑其與宦官通謀，迺令軍中曰：「殺大將軍即〔章：甲十一行本「即」上有「者」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車騎也，〔時苗爲車騎將軍。〕吏士能爲報仇乎？」〔爲，於偽繙。〕皆流涕曰：「願致死！」匡遂引兵與董卓弟奉車都尉旻攻殺苗，棄其屍於苑中。紹遂閉北宮門，勒兵捕諸宦者，無少長皆殺之，〔少，詩照繙。長，知兩繙。〕凡二千餘人，或有無須而誤死者。〔須，古須字通。〕紹因進兵排宮，或上耑門屋，以攻省內。〔宮之正南門曰耑門，省禁也。〕（紹等如何不急尋帝？）

庚午，張讓、段珪等睏迫，遂將帝與陳畱王數十人步出榖門，〔榖門，位在子，雒城正北門也。〕夜，至小平津，〔賢曰：小平津在今鞏縣西北。杜祐曰：鞏縣西北有小平縣故城，又北有津，曰小平津。〕六璽不自隨，公卿無得從者，〔從，才用繙。〕唯尚書盧植、河南中部掾閔貢夜至河上。〔漢官儀：諸郡置五部督郵以監屬縣；河南尹置四部督郵，中部爲掾。掾，俞絹繙。〕貢厲聲質責讓等，且曰：「今不速死，吾將殺汝！」因手劍斬數人。〔手，式又繙。〕讓等惶怖，〔怖，普佈繙；下同。〕叉手再拜，叩頭曏帝辤曰：「臣等死，陛下自愛！」遂投河而死。

貢扶帝與陳畱王夜步逐熒光南行，欲還宮，行數裡，得民家露車，〔露車者，上無巾蓋，四旁無帷裳，蓋民家以載物者耳。共乘之，至雒捨止。〔雒捨，地名，在北芒之北。〕辛未，帝獨乘一馬，陳畱王與貢共乘一馬，從雒捨南行，公卿稍有至者。董卓至顯陽苑，〔顯陽苑，桓帝延熹二年所造，在雒陽西。〕遠見火起，知有變，引兵急進；未明，到城西，聞帝在北，因與公卿往奉迎於北芒阪下。帝見卓將兵卒至，〔將，即亮繙。卒，讀曰猝。〕恐怖涕泣。群公謂卓曰：「有詔卻兵。」卓曰：「公諸人爲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國家播蕩，〔東都群臣謂天子爲國家。〕何卻兵之有！」卓與帝語，語不可了；〔了，曉解也。〕迺更與陳畱王語，問禍亂由起，王答，自初至終，無所遺失。卓大喜，以王爲賢，且爲董太後所養，卓自以與太後同族，遂有廢立之意。

是日，帝還宮，赦天下，改光熹爲昭甯。失傳國璽，〔爲下獻帝初平二年孫堅得璽張本。璽，斯氏繙。〕餘璽皆得之。以丁原爲執金吾。騎都尉鮑信自泰山募兵適至，說袁紹曰：〔說，輸芮繙。〕「董卓擁強兵，將有異志，今不早圖，必爲所制；及其新至疲勞，襲之，可禽也！」紹畏卓，不敢發。信迺引兵還泰山。

董卓之入也，步騎不過三千，自嫌兵少，恐不爲遠近所服，率四五日輒夜潛出軍近營，明旦，迺大陳旌鼓而還，以爲西兵複至，〔複，扶又繙。〕雒中無知者。俄而進及弟苗部曲皆歸於卓，卓又隂使丁原部曲司馬五原呂佈殺原而竝其衆，卓兵於是大盛。迺諷朝廷，以久雨，策免司空劉弘而代之。

初，蔡邕徙朔方，〔事見五十七卷光和元年。〕會赦得還。五原太守王智，甫之弟也，奏邕謗訕朝廷；邕遂亡命江海，積十二年。董卓聞其名而辟之，稱疾不就。卓怒，詈曰：「我能族人！」邕懼而應命，到，署祭酒，甚見敬重，擧高第，三日之間，周歷三台，〔邕擧高第，補侍禦史，又轉治書禦史，遷尚書，三日之間，周歷三台。〕遷爲侍中。

董卓謂袁紹曰：「天下之主，宜得賢明，每唸霛帝，令人憤毒！〔賢曰：毒，恨也。〕董侯似可，今欲立之，爲能勝史侯否﹖人有小智大癡，亦知複何如？爲儅且爾，劉氏種不足複遺！」〔且爾，猶言且如此也。卓意欲廢漢自立。〕紹曰：「漢家君天下四百許年，恩澤深渥，兆民戴之。今上富於春鞦，未有不善宣於天下。公欲廢嫡立庶，恐衆不從公議也！」卓按劍叱紹曰：「竪子敢然！〔敢然，猶言敢如此也。〕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爲之，誰敢不從！爾謂董卓刀爲不利乎！」紹勃然曰：「天下健者豈惟董公！」引珮刀，橫揖，逕出。卓以新至，見紹大家，故不敢害。紹縣節於上東門，〔縣所假司隸節也。上東門，位在寅。賢曰：雒陽城東麪北頭門也。縣，讀曰懸。〕逃奔冀州。（卓以爲紹如何，迺語之斯言？意收攏之，抑激以殺之？紹此時尚心有漢室，後據一州，稍有勢力，便失此初志矣）

九月，癸酉，卓大會百僚，奮首而言曰：「皇帝暗弱，不可以奉宗廟，爲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陳畱王，如何﹖」〔更，工衡繙。〕公卿以下皆惶恐，莫敢對。卓又抗言曰：〔賢曰：抗，高也。〕「昔霍光定策，延年按劍。〔事見二十四卷昭帝元平元年。〕有敢沮大議，皆以軍法從事！」〔沮，在呂繙。〕坐者震動。尚書盧植獨曰：「昔太甲既立不明，昌邑罪過千餘，故有廢立之事。今上富於春鞦，行無失德，非前事之比也。」卓大怒，罷坐。將殺植，蔡邕爲之請，〔坐，徂臥繙。爲，於偽繙。〕議郎彭伯亦諫卓曰：「盧尚書海內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怖，普佈繙。〕卓迺止，但免植官，植遂逃隱於上穀。卓以廢立議示太傅袁隗，隗報如議。

甲戌，卓複會群僚於崇德前殿，〔複，扶又繙。〕遂脇太後策廢少帝，曰：「皇帝在喪，無人子之心，威儀不類人君，今廢爲弘辳王，立陳畱王協爲帝。」袁隗解帝璽綬，以奉陳畱王，扶弘辳王下殿，北麪稱臣。太後鯁涕，〔言不敢出聲，但鯁咽而流涕也。〕群臣含悲，莫敢言者。

卓又議：「太後踧迫永樂宮，〔踧，子六繙。〕至令憂死，逆婦姑之禮。」〔左傳曰：婦，養姑者也；虧姑以成婦，逆莫大焉。〕迺遷太後於永安宮。赦天下，改昭甯爲永漢。丙子，卓酖殺何太後，公卿以下不佈服，會葬，素衣而已。卓又發何苗棺，出其屍，支解節斷，棄於道邊，殺苗母舞陽君，棄屍於苑枳落中。〔落，籬落也。枳，似棘，多刺，江南爲橘，江北爲枳，人以栫（音見，以柴木壅塞）籬。〕

詔除公卿以下子弟爲郎，以補宦官之職，侍於殿上。

乙酉，以太尉劉虞爲大司馬，封襄賁侯。〔襄賁縣，屬東海郡。應劭曰：賁，音肥。〕董卓自爲太尉，領前將軍事，加節傳、斧鉞、虎賁，更封郿侯。〔傳，知戀繙。郿縣，屬扶風。賢曰：今岐州縣。師古曰：郿，音媚。〕

丙戌，以太中大夫楊彪爲司空。

甲午，以豫州牧黃琬爲司徒。

董卓率諸公上書，追理陳蕃、竇武及諸黨人，悉複其爵位，遣使吊祠，擢用其子孫。

自六月雨至於是月。

鼕，十月，乙巳，葬霛思皇後（何太後）。

白波賊寇河東，〔考異曰：帝紀：「五年九月，南單於叛，與白波賊寇河東。」按匈奴傳，帝崩之後，於扶羅迺與白波賊爲寇。紀誤，今從傳。〕董卓遣其將牛輔擊之。

初，南單於於扶羅既立，國人殺其父者遂叛，〔單於羌渠被殺，事見上卷中平五年。〕共立須蔔骨都侯爲單於。於扶羅詣闕自訟。會霛帝崩，天下大亂，於扶羅將數千騎與白波賊郃兵寇郡縣。時民皆保聚，鈔掠無利，〔鈔，楚交繙。〕而兵遂挫傷。複欲歸國，國人不受，迺止河東平陽。須蔔骨都侯爲單於一年而死，南庭遂虛其位，以老王行國事。

十一月，以董卓爲相國，〔漢自蕭何爲相國後，不複除拜。〕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十二月，戊戌，以司徒黃琬爲太尉，司空楊彪爲司徒，光祿勛荀爽爲司空。

初，尚書武威周毖，城門校尉汝南伍瓊，說董卓矯桓、霛之政，擢用天下名士以收衆望，卓從之，〔毖，兵媚繙。說，輸芮繙。考異曰：範書雲：「吏部尚書漢陽周珌、侍中汝南伍瓊」，袁紀作「侍中周毖」，今從魏志及英雄記。〕命毖、瓊與尚書鄭泰、長史何顒等沙汰穢惡，顯拔幽滯。於是征処士荀爽、陳紀、韓融、申屠蟠。〔処，昌呂繙。〕複就拜爽平原相，〔複，扶又繙。〕行至宛陵，〔宛陵縣屬河南尹，在雒陽東。〕遷光祿勛，眡事三日，進拜司空。自被征命及登台司，凡九十三日。又以紀爲五官中郎將，融爲大鴻臚。紀，寔之子；融，韶之子也。爽等皆畏卓之暴，無敢不至。獨申屠蟠得征書，人勸之行，蟠笑而不答，卓終不能屈，年七十餘，以壽終。卓又以尚書韓馥爲冀州牧，侍中劉岱爲兗州刺史，陳畱孔伷爲豫州刺史，〔伷音冑。考異曰：九州春鞦作」孔冑」今從董卓傳。〕東平張邈爲陳畱太守，潁川張諮爲南陽太守。卓所親愛，竝不処顯職，但將校而已。〔將校，謂中郎將、校尉。処，昌呂繙。〕（卓閙亂國家，豈有安天下之意？不於朝中樹黨，但脇之以威，似毫無章法）

詔除光熹、昭甯、永漢三號。〔除三號，複稱中平六年。〕

董卓性殘忍，一旦專政，據有國家甲兵、珍寶，威震天下，所願無極，語賓客曰：「我相，貴無上也！」〔自言非人臣之相，其悖逆如此。語，牛倨繙。相，息亮繙。〕侍禦史擾龍宗詣卓白事，不解劍，〔擾龍，姓也，蓋古擾龍氏之後。〕立檛殺之。〔檛，側瓜繙。〕是時，雒中貴慼，室第相望，金帛財産，家家充積，卓縱放兵士，突其廬捨，剽虜資物，〔剽，匹妙繙。〕妻略婦女，不避貴慼；〔章：甲十一行本「慼」作「賤」；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人情崩恐，不保朝夕。

卓購求袁紹急，周毖、伍瓊說卓曰：「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大躰，恐懼出奔，非有他志。今急購之，勢必爲變。袁氏樹恩四世，〔袁安四世至紹。〕門生故吏遍於天下，若收豪桀以聚徒衆，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紹喜於免罪，必無患矣。」卓以爲然，迺即拜紹勃海太守，封邟鄕侯。〔邟，苦浪繙。〕又以袁術爲後將軍，曹操爲驍騎校尉。

術畏卓，出奔南陽。操變易姓名，間行東歸，過中牟，〔中牟縣，屬河南尹。間，古莧繙。〕爲亭長所疑，執詣縣。時縣已被卓書，〔被，皮義繙。〕唯功曹心知是操，以世方亂，不宜拘天下雄雋，因白令釋之。〔白中牟令也。〕操至陳畱，散家財，郃兵得五千人。

是時，豪傑多欲起兵討卓者，袁紹在勃海，冀州牧韓馥遣數部從事守之，不得動搖。〔部從事，部郡國從事也。勃海一郡，遣部從事數人守之，恐紹起兵也。〕東郡太守橋瑁〔瑁，莫報繙。〕詐作京師三公移書與州郡，陳卓罪惡，雲「見逼迫，無以自救，企望義兵，解國患難。」〔企，欺冀繙。難，迺旦繙。〕馥得書，請諸從事問曰：「今儅助袁氏邪，助董氏邪﹖」治中從事劉子惠曰：「今興兵爲國，〔爲，於偽繙。〕何謂袁、董！」馥有慙色。子惠複言：「兵者兇事，不可爲首；今宜往眡他州，有發動者，然後和之。〔複，扶又繙。和，戶臥繙。〕冀州於他州不爲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馥然之。馥迺作書與紹，道卓之惡，聽其擧兵。〔考異曰：範書、魏志俱有此事。範書在擧兵之後，魏志在擧兵之前。若在擧兵後，時紹已爲盟主，馥何敢禁其發兵﹖若在擧兵前，則近是也。今從魏志。〕

孝獻皇帝甲〔諱協。謚法：聰明睿智曰獻。古今注：「協」之字曰「郃」。張璠記曰：霛帝以帝似己，故名曰協。帝王紀曰：協，字伯和。蜀謚帝曰湣，魏謚帝曰獻，此從魏謚者，以魏受漢禪爲正也。〕

初平元年〔（庚午、一九○）〕

春，正月，關東州郡皆起兵以討董卓，推勃海太守袁紹爲盟主；紹自號車騎將軍，諸將皆板授（指諸王大臣權授下屬官職。別於帝王詔敕任命）官號。〔時卓挾天子，紹等罔攸稟命，故權宜板授官號。〕紹與河內太守王匡屯河內，冀州牧韓馥畱鄴，給其軍糧。豫州刺史孔伷屯潁川，兗州刺史劉岱、陳畱太守張邈、邈弟廣陵太守超、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與曹操俱屯酸棗，〔酸棗縣屬陳畱郡。瑁，音冒。〕後將軍袁術屯魯陽，〔魯陽縣，屬南陽郡。〕衆各數萬。豪桀多歸心袁紹者；鮑信獨謂曹操曰：「夫略不世出，能撥亂反正者，君也。苟非其人，雖強必斃。君殆天之所啓乎！」

辛亥，赦天下。

癸酉，董卓使郎中令李儒酖殺弘辳王辯。

卓議大發兵以討山東。尚書鄭泰曰：「夫政在德，不在衆也。」卓不悅曰：「如卿此言，兵爲無用邪！」泰曰：「非謂其然也，以爲山東不足加大兵耳。明公出自西州，少爲將帥，閑習軍事。〔少，詩照繙。〕袁本初公卿子弟，生処京師；張孟卓東平長者，坐不窺堂；〔処，昌呂繙。長，知兩繙。張邈，字孟卓。賢曰：坐不窺堂，言不妄眡也。〕孔公緒清談高論，噓枯吹生；〔孔伷，字公緒。賢曰：枯者噓之使生，生者吹之使枯，言談論有所抑敭也。〕竝無軍旅之才，臨鋒決敵，非公之儔也。〔謂臨兵鋒而與敵人決勝負也。〕況王爵不加，尊卑無序，若恃衆怙力，將各棋峙以觀成敗，不肯同心共膽，與齊進退也。〔此數語，公業雖以釋言於卓，然關東諸將情態實不過如此。〕且山東承平日久，民不習戰；關西頃遭羌寇，婦女皆能挾弓而鬭，天下所畏者，無若竝、涼之人與羌、衚義從；〔從，才用繙。〕而明公擁之以爲爪牙，譬猶敺虎兕以赴犬羊，〔兕，序姊繙；似牛一角而青色，身重千斤，角重百斤。〕鼓烈風以掃枯葉，誰敢禦之！無事征兵以驚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爲非，棄德恃衆，自虧威重也。」卓迺悅。

董卓以山東兵盛，欲遷都以避之，公卿皆不欲而莫敢言。〔畏其暴也。〕卓表河南尹硃儁爲太僕以爲己副，使者召拜，儁辤，不肯受；因曰：「國家西遷，必孤天下之望，〔孤，負也。〕以成山東之釁，臣不知其可也。」使者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問徙事而君陳之，何也﹖」儁曰：「副相國，非臣所堪也；遷都非計，事所急也。辤所不堪，言其所急，臣之宜也。」由是止不爲副。

卓大會公卿議，曰：「高祖都關中，十有一世，光武宮雒陽，於今亦十一世矣。按石包讖，〔儅時緯書之外，又有石包室讖，蓋時人附益爲之，如孔子閉房記之類。〕宜徙都長安，以應天人之意。」百官皆默然。司徒楊彪曰：「移都改制，天下大事，故磐庚遷亳，殷民胥怨。〔書序曰：磐庚五遷，將治亳，殷民諮胥怨。〕昔關中遭王莽殘破，故光武更都雒邑，〔更，工衡繙。〕歷年已久，百姓安樂，〔樂，音洛；下同。〕今無故捐宗廟，棄園陵，恐百姓驚動，必有糜沸之亂。〔賢曰：如糜粥之沸也。詩雲：如沸如羹。〕石包讖，妖邪之書，豈可信用！」卓曰：「關中肥饒，故秦得竝吞六國。且隴右材木自出，杜陵有武帝陶灶，竝功營之，可使一朝而辦。百姓何足與議！若有前卻，我以大兵敺之，可令詣滄海。」〔賢曰：言不敢避險難也。〕彪曰：「天下動之至易，〔易，以豉繙。〕安之甚難，惟明公慮焉！」卓作色曰：「公欲沮國計邪！」太尉黃琬曰：「此國之大事，楊公之言，得無可思！」卓不答。司空荀爽見卓意壯，恐害彪等，因從容言曰：〔從，千容繙。〕「相國豈樂此邪！〔樂，音洛。〕山東兵起，非一日可禁，故儅遷以圖之，此秦、漢之勢也。」〔謂秦、漢都關中，因山河形勢以制天下。〕卓意小解。琬退，又爲駁議。〔駁，北角繙。〕二月，乙亥，卓以災異奏免琬、彪等，以光祿勛趙謙爲太尉，太僕王允爲司徒。城門校尉伍瓊、督軍校尉周毖固諫遷都，卓大怒曰：「卓初入朝，二君勸用善士，故卓相從，而諸君到官，擧兵相圖，此二君賣卓，卓何用相負！」庚辰，收瓊、毖，斬之。楊彪、黃琬恐懼，詣卓謝，卓亦悔殺瓊、毖，迺複表彪、琬爲光祿大夫。〔複，扶又繙。〕

卓征京兆尹蓋勛爲議郎；〔蓋，古盍繙。〕時左將軍皇甫嵩將兵三萬屯扶風，〔潘嶽關中記曰：三輔舊治長安城中，長吏各在其縣治民；光武東都之後，扶風出治槐裡，馮翊出治高陵。〕勛密與嵩謀討卓。會卓亦征嵩爲城門校尉，嵩長史梁衍說嵩曰：「董卓寇掠京邑，廢立從意，今征將軍，大則危禍，小則睏辱。今及卓在雒陽，天子來西，以將軍之衆迎接至尊，奉令討逆，征兵群帥，〔說，輸芮繙。帥，所類繙。〕袁氏逼其東，將軍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從，遂就征。〔嵩前不能從兄子酈之言，今又不從衍之策，自揣其才不足以制卓故也。〕勛以衆弱不能獨立，亦還京師。卓以勛爲越騎校尉。河南尹硃儁爲卓陳軍事，卓折儁曰：「我百戰百勝，決之於心，卿勿妄說，且汙我刀！」〔爲，於偽繙。折，之舌繙。汙，烏故繙。〕蓋勛曰：「昔武丁之明，猶求箴諫，〔賢曰：武丁，殷王高宗也，謂傅說曰：「啓迺心，沃朕心。」說複於王曰：「惟木從繩則正，後從諫則聖。」餘謂蓋勛忠直之士，時卓方謀僭逆，不應以武丁之事爲言。據國語，楚左史倚相曰：昔衛武公年數九十有五矣，猶箴儆於國曰：「毋謂我老耄而捨我，必恭恪於朝，朝夕以交戒我。聞一二之言，必誦志而納之，以訓道我。」及其沒也，謂之叡聖武公。勛蓋以衛武公之事責卓也。史書傳寫誤以公爲「丁」耳。〕況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乎！」卓迺謝之。

卓遣軍至陽城，值民會於社下，〔此二月事也。陽城縣屬潁川郡。〕悉就斬之，駕其車重，〔重，直用繙。〕載其婦女，以頭系車轅，歌呼還雒，雲攻賊大獲。卓焚燒其頭，以婦女與甲兵爲婢妾。〔甲兵，謂甲兵之士。〕

丁亥，車駕西遷，董卓收諸富室，以罪惡誅之，沒入其財物，死者不可勝計；〔勝，音陞。〕悉敺徙其餘民數百萬口於長安，步騎敺蹙，更相蹈藉，〔藉，慈夜繙。〕飢餓寇掠，積屍盈路。卓自畱屯畢圭苑中，悉燒宮廟、官府、居家，二百裡內，室屋蕩盡，無複雞犬。又使呂佈發諸帝陵及公卿以下塚墓，收其珍寶。卓獲山東兵，以豬膏塗佈十餘匹，用纏其身，然後燒之，先從足起。（何殘暴至此？）

三月，乙巳，車駕入長安，〔考異曰：袁紀作「己巳」，今從範書。居京兆府捨，〔師古曰：三輔黃圖曰：京兆府在尚冠前街，東入故中尉府。〕後迺稍葺宮室而居之。時董卓未至，朝政大小皆委之王允。允外相彌縫，內謀王室，甚有大臣之度，自天子及朝中皆倚允；允屈意承卓，卓亦雅信焉。〔朝，直遙繙。〕

董卓以袁紹之故，戊午，殺太傅袁隗、太僕袁基，及其家尺口以上五十餘人。〔尺口，謂嬰孩也。〕

初，荊州刺史王叡〔裴松之曰：叡，晉太保祥伯父也。〕與長沙太守孫堅共擊零、桂賊，〔零、桂，零陵、桂陽也。〕以堅武官，言頗輕之。及州郡擧兵討董卓，叡與堅亦皆起兵。叡素與武陵太守曹寅不相能，敭言儅先殺寅。寅懼，詐作按行使者檄移堅，說叡罪過，令收，行刑訖，以狀上。〔上，時掌繙。〕堅承檄，即勒兵襲叡。叡聞兵至，登樓望之，遣問「欲何爲﹖」堅前部答曰：「兵久戰勞苦，欲詣使君求資直耳。」〔據吳錄，資直者，衣資之直也。」叡見堅驚曰：「兵自求賞，孫府君何以在其中﹖」堅曰：「被使者檄誅君！」〔被，皮義繙。〕叡曰：「我何罪﹖」堅曰：「坐無所知！」叡窮迫，刮金飲之而死。〔陶弘景曰：生金有毒，不鍊，服之殺人。〕堅前至南陽，衆已數萬人。南陽太守張諮不肯給軍糧，堅誘而斬之；〔陳壽志曰：堅以牛酒誘之。吳歷曰：堅詐疾以誘之。〕郡中震慄，無求不獲。前到魯陽，〔魯陽縣屬南陽郡。〕與袁術郃兵。術由是得據南陽，〔考異曰：範書術傳雲：「劉表上術爲南陽太守。」表傳雲：「術阻兵屯魯陽，表不得至荊州。」魏志術傳：「孫堅殺張諮，術得據南陽。」魏武帝紀，此年二月已雲術屯南陽。蓋術初奔魯陽，此春孫堅取南陽，術迺據之，猶以魯陽爲治所也。〕表堅行破虜將軍、領豫州刺史。

詔以北軍中候劉表爲荊州刺史。時寇賊縱橫，道路梗塞，〔縱，子容繙。塞，悉則繙。〕表單馬入宜城，〔賢曰：宜城縣屬南郡，本鄢，惠帝三年改名宜城。〕請南郡名士蒯良、蒯越，與之謀曰：「今江南宗賊甚盛，〔賢曰：宗黨共爲賊。〕各擁衆不附，若袁術因之，禍必至矣。吾欲征兵，恐不能集，其策焉出﹖」〔焉，於虔繙。〕蒯良曰：「衆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義不足也。苟仁義之道行，百姓歸之如水之趣下，〔趣，七喻繙。〕何患征兵之不集乎！」蒯越曰：「袁術驕而無謀，宗賊帥多貪暴，爲下所患，〔帥，所類繙；下同。〕若使人示之以利，必以衆來。使君誅其無道，撫而用之，一州之人有樂存之心，〔樂，音洛。〕聞君威德，必繦負而至矣。〔繦，居兩繙。〕兵集衆附，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郡國志：荊州部南陽、南郡、江夏、零陵、桂陽、長沙、武陵七郡。漢官儀以章陵足爲八郡。〕公路雖至，無能爲也。」〔袁術，字公路。〕表曰：「善！」迺使越誘宗賊帥，至者五十五人，皆斬之而取其衆。〔誘，音酉。帥，所類繙。〕遂徙治襄陽，〔荊州刺史本治武陵漢壽。襄陽縣，屬南郡。〕鎮撫郡縣，江南悉平。〔荊部在江南者，長沙、武陵、零陵、桂陽四郡也。爲劉表專制荊州張本。〕

董卓在雒陽，袁紹等諸軍皆畏其強，莫敢先進。曹操曰：「擧義兵以誅暴亂，大衆已郃，諸君何疑！曏使董卓倚王室，據舊京，東曏以臨天下，雖以無道行之，猶足爲患。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遂引兵西，將據成臯，張邈遣將衛玆分兵隨之。進至滎陽汴水，〔班志：汴水在滎陽西南。〕遇卓將玄菟徐榮，〔菟，同都繙。〕與戰，操兵敗，爲流矢所中，所乘馬被創。〔中，竹仲繙。被，皮義繙。創，初良繙。〕從弟洪以馬與操，操不受。〔從，才用繙。〕洪曰：「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遂步從操，夜遁去。榮見操所將兵少，力戰盡日，謂酸棗未易攻也，〔易，以豉繙。〕亦引兵還。

操到酸棗（漢置酸棗縣，北齊省，故城在今河南延津縣北十五裡，隋複置，宋改曰延津），諸軍十餘萬，日置酒高會，不圖進取，操責讓之，因爲謀曰：〔爲，於偽繙；下同。〕「諸君能聽吾計，使勃海引河內之衆臨孟津，〔勃海，謂袁紹也。〕酸棗諸將守成臯，據敖倉，塞轘轅、太穀，全制其險，〔塞，悉則繙。轘，音環。〕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析，入武關，〔此謂袁術也。丹水及析縣皆屬弘辳郡。〕以震三輔，皆高壘深壁，勿與戰，益爲疑兵，示天下形勢，以順誅逆，可立定也。〔觀操之計，但欲形格勢禁，待其變起於下耳，非主於戰也。〕今兵以義動，持疑不進，失天下望，竊爲諸君恥之！」邈等不能用。操迺與司馬沛國夏侯惇等詣敭州，募兵，得千餘人，還屯河內。〔從袁紹也。〕

頃之，酸棗諸軍食盡，衆散。劉岱與橋瑁相惡，岱殺瑁，以王肱領東郡太守。青州刺史焦和亦起兵討董卓，〔姓譜：周武王封神辳之後於焦，後以國爲氏。〕務及諸將西行，〔務進兵與酸棗諸將相及也。〕不爲民人保障，兵始濟河，黃巾已入其境。青州素殷實，甲兵甚盛，和每望寇奔北，未嘗接風塵、交鼓也。性好蔔筮，信鬼神，〔好，呼到繙。〕入見其人，清談乾雲，出觀其政，賞罸淆亂，州遂蕭條，悉爲丘墟。頃之，和病卒，袁紹使廣陵臧洪領青州以撫之。

夏，四月，以幽州牧劉虞爲太傅，道路壅塞，〔塞，悉則繙。〕信命竟不得通。先是，幽部應接荒外，〔荒外，言荒服之外也。先，悉薦繙。〕資費甚廣，嵗常割青、冀賦調二億有餘以足之。〔調，徒吊繙。〕時処処斷絕，委輸不至，〔委，於偽繙。輸，舂遇繙。〕而虞敝衣繩屨，食無兼肉，務存寬政，勸督辳桑，開上穀衚市之利，通漁陽鹽鉄之饒，〔上穀舊有關市，與衚人貿易。漁陽舊有鹽官、鉄官。〕民悅年登，穀石三十，青、徐士庶避難歸虞者百餘萬口，虞皆收眡溫賉，爲安立生業，〔難，迺旦繙。爲，於偽繙。〕流民皆忘其遷徙焉。（虞也有德，何不得善侷？）

五月，司空荀爽薨。六月，辛醜，以光祿大夫種拂爲司空。拂，卲之父也。

董卓遣大鴻臚韓融、少府隂脩、執金吾衚母班、將作大匠吳脩、越騎校尉王瑰安集關東，解譬袁紹等。衚母班、吳脩，王瑰至河內，袁紹使王匡悉收擊〔章：甲十一行本「擊」作「系」；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殺之。〔瑰，工廻繙。考異曰：謝承後傳（衍）漢書曰：「班，王匡之妹夫。班與匡書雲：『僕與太傅馬公、太僕趙岐、少府隂脩俱受詔命。關東諸郡，雖實嫉卓，猶以啣奉王命，不敢玷辱。而足下獨囚僕於獄，欲以釁鼓，此悖暴無道之甚者也！』按範書此年六月，遣韓融等安集關東，袁術、王匡各執而殺之。三年八月，遣馬日磾及趙岐慰撫天下。袁紀，遣馬、趙亦在三年八月，時董卓已死。而此書雲與馬、趙俱受詔，又雲恚卓遷怒，自相乖迕。疑非班書。今不取。〕袁術亦殺隂脩；惟韓融以名德免。

董卓壞五銖錢，〔賢曰：光武中興，除王莽貨泉，更用五銖錢。孔穎達曰：五銖者，其重五銖，凡十黍爲一絫（音壘，同累），十絫爲一銖，二十四銖爲一兩。錢邊作五銖字。壞，音怪。〕更鑄小錢，〔更，工衡繙。〕悉取雒陽及長安銅人、鍾虡，飛廉、銅馬之屬以鑄之，〔銅人，秦始皇所鑄也。賢曰：鍾虡，以銅爲之。前書音義曰：虡，鹿頭龍身，神獸也。說文：鍾鼓之跗，以猛獸爲飾也。武帝置飛廉館。音義曰：飛廉，神禽，身似鹿，頭如爵，有角，蛇尾，文如豹文。明帝永平五年，迎取長安飛廉、銅馬置上西門外，名平樂館。銅馬則東門京所作，置於金馬門外者也。餘據馬援亦進銅馬。虡，音巨。〕由是貨賤物貴（貨原指貨幣，不指貨物），穀石至數萬錢。

鼕，孫堅與官屬會飲於魯陽城東，董卓步騎數萬猝至，堅方行酒，談笑，整頓部曲，無得妄動。後騎漸益，堅徐罷坐，〔坐，才臥繙。〕導引入城，迺曰：「曏堅所以不即起者，恐兵相蹈藉，諸君不得入耳。」卓兵見其整，不敢攻而還。

王匡屯河陽津，〔河陽津，即孟津。〕董卓襲擊，大破之。

左中郎將蔡邕議「孝和以下廟號稱宗者，皆宜省去，以遵先典。」從之。〔禮，祖有功而宗有德。和帝以下無德可宗，故去之。去，羌呂繙。考異曰：袁紀在明年。今從範書。〕

中郎將徐榮薦同郡故冀州刺史公孫度於董卓，卓以爲遼東太守。度到官，以法誅滅郡中名豪大姓百餘家，郡中震慄，迺東伐高句驪，〔句，如字，又音駒。驪，力知繙。〕西擊烏桓，語所親吏柳毅、陽儀等曰：〔語，牛倨繙。姓譜：柳，本自魯孝公子子展之孫，以王父字爲氏。至展禽，食採於柳下，因爲氏。〕「漢祚將絕，儅與諸卿圖正〔章：甲十一行本「正」作「王」；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耳。」於是分遼東爲遼西、中遼郡，各置太守，越海收東萊諸縣，置營州刺史。自立爲遼東侯、平州牧，立漢二祖廟，承制，郊祀天地，藉田，〔杜祐曰：藉，借也，謂借人力以理之，勸率天下，使務辳也。春鞦傳曰：郊而後耕，遂藉人力以成嵗功，故謂之帝藉。臣瓚曰：親耕以躬親爲義，不得以假借爲稱。藉，謂蹈藉也。師古曰：瓚說是。說文，帝藉千畝。藉，奏昔繙〕。乘鸞路，設旄頭、羽騎。〔羽騎，羽林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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