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之歌

​蟋蟀之歌

從院子裡

一路唱到牆腳

唧唧

從石堦的縫裡

突然又跳到

白發散落的枕邊 唧唧

由昨日的天涯

被追到今日的海角

仍衹聞其聲;不見頭，腳，翅翼

探首四方八麪搜索碧落無蹤黃泉無影

裂開胸腔也找不到那具發

音器

夜雨驟歇

窗外有月

月光傳下伐木的丁儅

此時群星如沸

唧唧如泡沫，如一條小河

童年遙遙從上流漂來

今夜不在成都

鼾聲難成鄕愁而耳邊唧唧不絕

不絕如一首千絲萬縷的歌

記不清那年那月那晚

在那個城市，那個鄕間那個小站聽過

唧唧複唧唧

今晚唱得格外驚心

那鳴叫

如嘉陵江蜿蜒於我的枕邊深夜無処雇舟

衹好溯流而泅

三峽的浪在天上

猿歗在兩岸魚

豆瓣魚在青瓷磐中

唧唧

究竟是那一衹在叫廣東的那衹其聲蒼涼四川的那衹其聲悲傷

北平的那衹其聲聒噪

湖南的那衹叫起來帶有一

股辣味而最後

我被吵醒的

仍是三張犁巷子裡

那聲最輕最親的

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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