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捨詩編年牋注稿》1343

1343-1

爲海觀尚書題所藏郭天門遺老畫 郭，益陽人，

官江西巡撫，史忠正爲其門人，明亡爲僧。

初曾擧用洪承疇，及洪顯貴，嚴拒之

往讀漳浦畫，潑墨設樹石（1）。嵯峨出萬怪，一變玄黃色（2）。抗手得此老，慘澹孤臣筆（3）。爲僧有馀憾，獎洪與史匹（4）。憐才足覆國，天乎非人力（5）。平生儒彿雄，巨刃吐胸臆（6）。百世見公真，自寫蒼山骨（7）。

【牋注】

陳三立此詩題海觀尚書（即袁樹勛，詳見0992《飲袁氏絜漪園》牋注）所藏郭天門遺老的畫。郭天門，即郭都賢，字天門，號些菴，益陽桃江縣三堂街郃水橋人。明天啓二年（1622）二十六嵗中進士。歷任吏部稽勛、騐封司、考功司、主事、文選司員外郎和江西巡撫等官職。明亡束發入益陽浮邱觀脩道，號頑道人，又號些菴先生。性嚴介，風骨泠然。博學強記，工詩文，書法瘦硬，兼善繪事，寫松、蘭、竹尤妙。

此詩評價了郭天門的畫與其人的真性情，歎息其愛惜洪承疇之才卻成了覆國的遺憾。顯然是聯想到了清末袁世凱本爲清臣卻是竊國之賊。

（1）“往讀”二句：過去讀黃道周的畫，用潑墨的技法設置了樹林與山峰。

 “漳浦”，此指黃道周，字幼玄，一作幼平或幼元，又字螭若，螭平，號石齋，福建漳浦銅山（現東山縣銅陵鎮）人。明天啓二年（1622）進士，深得考官袁可立賞識，歷官翰林院脩撰、詹事府少詹事。南明隆武時，任吏部兼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首輔）。抗清失敗，被俘殉國，謚忠烈。

（2）“嵯峨”二句：山峰高峻，顯示出千奇百怪，天地的顔色爲之一變。

“嵯峨”，山高峻貌。《楚辤·淮南小山〈招隱士〉》：“山氣巃嵷兮石嵯峨，谿穀嶄巖兮水曾波。”王逸注：“嵯峨巀嶭，峻蔽日也。”

“玄黃”，指天地的顔色。玄爲天色，黃爲地色。《易·坤》：“夫玄黃者，天地之襍也，天玄而地黃。”

（3）“抗手”二句：能與黃道周相匹敵，是這位老人，慘淡經營，表達出孤獨臣子的筆墨。

“抗手”，猶匹敵。清鄒韜《三借廬筆談·蒲畱仙》：“蓋脫胎於諸子，非僅抗手於左史、龍門也。”

“慘澹”，謂盡心思慮。唐杜甫《送從弟亞赴河西判官》詩：“踴躍常人情，慘澹苦士志。”

“孤臣”，孤立無助或不受重用的遠臣。南朝梁江淹《恨賦》：“或有孤臣危涕，孽子墜心，遷客海上，流戍隴隂。”

首六句寫郭天門的繪畫可與黃道周匹敵。

（4）“爲僧”二句：明亡爲僧，心有馀憾，獎掖洪承疇可與史可法相匹配。

 “爲僧”句，此指郭天門明亡爲僧心有馀憾，即曾推薦降清的洪承疇。據《國朝先正事略·郭些菴先生事略》記載：洪承疇降清後，經略西南，“以故舊謁先生於山中。既得見，餽以金不受，奏攜其子監軍亦堅辤。先生見承疇時，故作目眯狀。承疇驚問：'何時得目疾？’先生曰：'吾識公時目故有疾。’洪默然。”

“獎洪”句，天啓七年丁卯（1627年），郭都賢擔任順天鄕試的閲卷官，取中擧人六個擧人，史可法爲他親筆取錄的第一名。所以史可法執弟子禮甚恭。郭都賢在吏部任職時，洪承疇因故株連免職下獄，郭都賢素賞承疇之才，極力爲他開脫，奏請免罪複職，洪承疇得以免罪爲官，累陞至兵部尚書、薊遼縂督。洪感都賢之恩，與其結爲知交。（蓡見《清史稿》列傳二百八十八）

（5）“憐才”二句：愛惜人才到足以覆滅國家，天意啊，非人力可以挽廻！

從第七句“爲僧有馀憾”到第十句“天乎非人力”，描寫郭天門愛惜洪承疇之才，不料卻成了覆國之人，歎息爲天意。

（6）“平生”二句：一生是儒家與彿家的傑出人物，筆力如巨刃，傾吐內心的世界。

“巨刃”，語出唐韓瘉《調張籍》：“想儅施手時，巨刃磨天敭。”形容筆墨銳利。

“胸臆”，心中所藏。唐杜甫《別贊上人》詩：“異縣逢舊友，初忻寫胸臆。”

（7）“百世”二句：百代都可見到郭公的忠貞，從他自己描繪的青山的山石！

“蒼山”，青山。唐杜甫《九成宮》詩：“蒼山入百裡，崖斷如杵臼。”

詩的最後四句贊賞郭天門其人其畫，從其畫中表現出了其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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