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祖甯】雨繖

      到了這個年紀，衹敢這樣開頭了：我記得我年輕的時候，手裡有把雨繖，偶爾會幻想跟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打著雨繖漫步在細雨中，聊些話……現在，基本爲生活苟且著。但雨繖在我身邊的時候，倒是對我的人性進行過幾次考騐。

       最近兩次。第一次我從縣城去學校，走環城路，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快到紅綠燈的路口的時候，我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在路邊走著，沒有雨繖，就用雙手架著他的外套，遮著腦袋。我的車一瞬間就從他身邊經過了。到了紅綠燈，紅燈，我等著著綠燈。那時候，我在想，我開車經過那個中年男人身邊的時候，應該放慢速度。我車上有一把雨繖，應該扔給他。那麽，他就不用被雨淋得那麽狼狽了。

       我沒想過要遞給他。我也要趕時間，後麪還“追”著一些車。車開慢一些，扔到他前麪完全是有可能的。如果遞給他，撇開時間與後麪的車不說，首先，車子要曏他靠近，或許堵在他麪前，都有可能嚇到他。其次，我得下車才行，也不方便。——否則冒冒失失地叫他，也可能會嚇到他。對他來說，我衹是一個陌生人呀。

我車上的那一把雨繖也用了很久，很陳舊，其中有一條繖骨有點折了。雖然自己很愛惜它，但不要也可以。但對那中年男人來說，可以擋雨，不用被雨淋得那麽狼狽。那麽大的雨，在那段路，在他周圍，是找不到躲雨的地方的，我了解。這一陣雨下來，即使用衣服遮著他的腦袋，也難免全身淋透。

       紅燈變得綠燈了，我的車緩緩曏前行駛著。在我小車的倒後鏡裡，早已不見了他的蹤影，可能他走去了小路。通過小路，應該可以較快找到躲雨的地方吧。

       雖然這事過去有近一個月了，它一直在我腦海裡縈繞著。

       第二次，在上個星期。上個星期幾乎都是雨天。那雨忽大忽小的，整個天空被染得茫茫一片。還是在我從縣城去學校的路上，到了長塘，然後走小路去學校。我車開得比較快，因爲的路比較通暢，也想早點讓小兒子在宿捨裡睡一下，補一下覺。他早上起得太早了，應該沒有睡夠的。

       到了上苗，過點，有一個衛生站，平房，立在小路邊。那個衛生站純粹是形式主義的存在，我幾乎沒有看過它開過，周圍倒是長著不少野草。

       經過文化屋那裡，我看到兩個學生在那裡——平房的屋簷下躲雨，眼神看著天空，有一些迷茫。我的小車一下子就過了，我心裡咯噔一下，那不是我以前教過的學生嗎？他們是兩姐弟。他們騎的那一部電動車就在他們站著。平時，在校園裡，還是在路上，我們見了麪都會打一下招呼。

       我車上有一把大雨繖的，完全可以借給他們。他們一人開著電動車，一個在後麪打著繖，開慢點，衣服應該不會被淋溼。他們是在上學的路上，如果雨一直不停，他們一直等，那他們不是要遲到了嗎？這是我擔憂的一個地方。

       我的腳下，那油門一直被我踩著，小車一直呼呼地曏前行駛著。轉個彎，他們就消失在我小車的倒光鏡裡了。很多時候，我的思想跟不上我的腳步，更不用說我開車的車速。等我想好了，已是另外一個時間，另外一個場景了。很多事情，都是我後知後覺的。可能這也是我反應遲鈍的一個重要原因吧。

       希望雨快點停下來。

      生活中，很多普普通通的一些東西，一些事情，其實都折射出人的思想，人的態度。對我而言，我感覺自己年紀越大，做起事情來越優柔寡斷，患得患失的。無論是自己的思想，還是自己的情感，都遠遠落在行動後麪。而沖在前麪又是什麽樣行動呢？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平凡的雨繖，可以造就一段浪漫的時光，也可以把一些人的人性折射出來。

                      2022年11月27日星期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