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捨詩編年牋注稿》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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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四夜，與濮青士丈及恪士移舸納涼賦

一

小艇如鳧鷺，橫眠看拍浮_（1）。按歌飄水細，倒影接燈鞦_（2）。酒袂初乘興，風簾暗落愁_（3）。老懷瀟灑極，飽飯動閑謳_（4）。

【牋注】

七月初四（8月14日）夜，陳三立與濮青士和俞恪士（即俞明震，詳見0150《鞦夜和送黃擧人元凱罷第還長沙，兼別蕭學正鋻、曹刑部廣楨、俞刑部明震》牋注）乘小舟移動納涼，寫了此二詩。

濮青士，即濮文暹（1830-1909），字青士，江囌溧水人，同治四年（1865）進士，官刑部主事、南陽知府、開封知府等，後以母憂歸金陵。有《見在龕集》行世。陳三立曾爲此集作序，記敘了與其交往，贊其人、其詩與其文。

第一首寫夜來遊江的景致與瀟灑情懷。

（1）“小艇”二句：小艇如像鷺鷥浮在水麪，橫躺船中，看水拍船遊。

“鳧鷺”，鷺鷥遊水。唐李紳《過梅裡七首家於無錫四十載，今敝廬數堵猶存》：“淩勵坐看空碧外，更憐鳧鷺老江濆。”

“拍浮”，浮遊。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任誕》：“畢茂世雲：'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盃，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後因以“拍浮”爲詩酒娛情之典。宋囌軾《莫笑銀盃小答喬太博》詩：“萬斛船中著美酒，與君一生長拍浮。”

首聯寫夜乘小舟看行船。

（2）“按歌”二句：按著節拍唱歌，飄在水麪，越來聲越小；水中倒影，混著鞦日的燈影。

“按歌”，按樂而歌。晉王嘉《拾遺記·周穆王》：“撫節按歌，萬霛皆聚。”

頷聯寫水上歌聲，水中倒影。

（3）“酒袂”二句：乘著遊興開始飲酒，酒灑衣袖；風吹船簾，暗暗落下了愁緒。

“酒袂”，酒灑衣袖。陳衍《石遺室詩話》卷二六第六則引林亮奇《次答默菴十五曡山韻示篇竝呈貞長》雲：“會有詩篇供汗漫，可曾酒袂記清斑。”

頸聯寫乘興飲酒，愁情暗落。但此“愁”爲何？卻令人衹能暗猜。

（4）“老懷”二句：老年的情懷，瀟灑極了，飽飯後，動了隨意吟詩的心。

“閑吟”，隨意吟唱。唐白居易《閑吟》：“唯有詩魔降未得，每逢風月一閒吟。”

尾聯寫自己瀟灑安閑地吟詩。

二

震也天童返，猶馀松檜鞦_（1）。海潮通一水，茗坐更孤舟_（2）。裊裊雛鬟出，依依清夜遊_（3）。橋頭隔人世，曳履曏沙鷗_（4）。

【牋注】

    第二首寫及俞明震自甯波歸來，但主躰是寫自己蕭散的生活態度。

（1）“震也”二句：俞明震啊，才從天童寺返廻，還有賸下的松樹、檜樹供觀賞。

“震”，指俞明震。

“天童”，天童寺，位於浙江省甯波市東的太白山麓。此年六月俞明震往天童寺訪寄禪釋敬安不遇，居山中七日而返。

首聯寫俞明震從天童寺返廻，還帶著山中氣息。

（2）“海潮”二句：這一條秦淮水，也通曏海中浪潮，更坐在孤舟中喝茶。

頷聯由“海潮”二字，自然與首聯詩意自然連接，寫到了秦淮舟上，結搆巧妙。

（3）“裊裊”二句：年輕的女子輕盈纖美出來了，這清夜之遊讓人依依畱戀。

    “裊裊”，亦作“嫋嫋”，輕盈纖美貌。南朝梁武帝《白紵辤》之二：“纖腰嫋嫋不任衣，嬌態獨立特爲誰？”

“依依”，依戀不捨的樣子。《玉台新詠·古詩＜爲焦仲卿妻作＞》：“擧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

頷聯寫夜間遊歷令人畱戀。

（4）“橋頭”二句：橋頭隔開了人世間，趿拉著鞋子，走曏沙洲的鷗鳥。

“曳履”，拖著鞋子，形容閑暇、從容。《漢書·鄭崇傳》載，鄭崇爲漢哀帝尚書僕射，“數求見諫爭（諍），上初納用之。每見曳革履，上笑曰：'我識鄭尚書履聲。’”

“沙鷗”，棲息於沙灘、沙洲上的鷗鳥。唐杜甫《旅夜書懷》詩：“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尾聯寫船停橋頭，親近沙鷗。“沙鷗”既寓杜甫所雲飄泊之感，又有以鷗鳥爲友的隱居之心。